长安城的桃花开得正盛时，太极宫东侧的“万国议事堂”落成了。这座融合了唐式飞檐与各国建筑元素的宏伟殿堂，将成为李琰推行“天可汗”制度的核心所在。按照新制，大唐疆域内各邦国、部族都将派遣常驻代表于此，共商天下大事。
开堂首日，百余名各国代表齐聚。他们服饰各异：波提亚的紫袍金带、天方国的白袍头巾、北欧的毛皮镶边、扶桑的宽袖和服、西域诸国的锦绣长袍……但在胸前都佩戴着统一的徽章——一轮红日映照寰宇，这是李琰亲自设计的“天可汗”标志。
“诸位，”李琰身着十二章纹龙袍，声音在宽敞的大殿中回响，“今日万国议事堂开启，标志着寰宇一统进入新阶段。朕设立此堂，非为虚名，而是要给天下人一个说话的地方。凡民生疾苦、律法冲突、邦交纠纷，皆可在此陈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但有一则——议事堂所议，须经大唐朝廷终决；所行，须遵大唐律法为本。诸位可有异议？”
短暂的沉默后，波提亚代表首先起身——那是布狄卡的弟弟查理，如今已是波提亚都督。他用流利的汉语道：“臣等无异议。既归大唐，自当以大唐为尊。”
接着是天方国代表贾法尔、扶桑代表卑弥呼女王、西域三十六国联合代表……一个个起身附议。当最后一位北欧代表也表同意后，李琰点头：“善。那今日便议第一案——各邦律法与大唐律冲突，当如何处置？”
问题一抛出，殿堂内顿时响起各种语言的议论声。
此时，东宫却是另一番景象。
太子李峻正与莱拉公主在书房对弈。距离大婚还有三月，这位天方公主已完全适应了长安生活。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襦裙，头发梳成堕马髻，若不细看，几乎与中原贵女无异。
“殿下又让着妾身了，”莱拉落下一子，轻笑道，“这局明明是该您赢的。”
李峻摇头：“非是相让，是公主棋艺进步神速。”他顿了顿，神色严肃起来，“刚得到消息，大马士革有变。你的兄长穆阿维叶发动政变，软禁了哈里发。”
莱拉手中棋子“啪”地掉在棋盘上，脸色瞬间苍白：“父王他……”
“暂时安全，但王位恐将不保。”李峻握住她冰凉的手，“穆阿维叶遣使来长安，要求取消你我婚约，改由他派宗室女代之。他还说……若大唐不允，将重启战端。”
莱拉霍然起身，眼中含泪却带着坚定：“不！婚约是父王所定，兄长无权更改！妾身这就写信给大马士革的忠臣，让他们……”
“公主且慢。”李峻也站起来，“此事父皇已有安排。明日万国议事堂将讨论此事，父皇要你在场。”
“妾身一个女子，如何能入议事堂？”
李峻微笑：“在大唐，女子亦可参政。更别说……你是此事的当事人。”
次日，万国议事堂
贾法尔代表天方国新政权发言时，态度强硬：“穆阿维叶殿下已继承哈里发之位，他的旨意便是天方国的旨意。莱拉公主既已被废，自然无权代表我国与大唐联姻。我国愿另选贵女……”
“且慢。”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莱拉公主从侧殿走出。她今日特意换回了天方国服饰——白袍金边，面纱轻掩，但那双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在她身后，跟着两名天方国老者，正是被穆阿维叶排挤的前朝重臣。
“贾法尔大人，”莱拉走到大殿中央，面对曾经的老师，“您教导过我：《古兰经》云‘契约当履行’。我与大唐太子的婚约，是父王在世时与大唐皇帝亲定，有国书为证。如今父王只是被软禁，并未去世，穆阿维叶有何权力废我？”
贾法尔脸色一变：“公主，你这是……”
“我今日来，不是以天方公主身份，”莱拉转向李琰，深深一礼，“而是以大唐太子未婚妻的身份，请求天可汗主持公道！”
满堂哗然。谁也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公主竟有如此胆识。
李琰眼中闪过赞赏，缓缓道：“贾法尔，你怎么说？”
贾法尔额头冒汗：“这……这是我国内政……”
“若涉及大唐太子妃，便不是内政了。”李琰声音转冷，“朕问三件事：第一，老哈里发是生是死？第二，穆阿维叶篡位可合教法？第三……”他顿了顿，“若朕支持莱拉公主，天方国有多少人会响应？”
这三个问题直击要害。贾法尔支吾不能答。这时，莱拉身后的一个老者上前：“外臣阿卜杜勒，曾任大马士革城守。老哈里发尚在，被囚于绿宫；穆阿维叶篡位，已引起三成贵族不满；若天可汗支持莱拉公主，至少有五万兵马愿效忠公主！”
形势瞬间逆转。李琰看向各国代表：“诸位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波提亚代表查理首先道：“篡位者不义，当讨之！”
扶桑女王卑弥呼柔声道：“契约重于泰山，既已定婚约，岂能因政变而废？”
西域诸国代表也纷纷附和。最终，万国议事堂通过决议：不承认穆阿维叶政权，支持莱拉公主的合法地位，并派使团赴天方国要求释放老哈里发。
散会后，李琰单独留下莱拉：“公主今日所为，令朕刮目相看。但你要明白，这意味着你将与兄长彻底决裂。”
莱拉摘下面纱，露出坚定的面容：“陛下，妾身读过《孟子》。他说：‘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婚约是义，父王是孝，妾身不能为了求生而背弃。”
“好一个舍生取义！”李琰赞叹，“你放心，朕既认你为儿媳，必护你周全。三日后，朕派王玄策率使团前往天方国。若穆阿维叶识相便罢，若不识相……”他眼中寒光一闪，“大唐的铁骑不介意再西征一次。”
莱拉跪地泣谢。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成为大唐一员的意义——不是依附，而是有强大的后盾支持正义。
当夜，阿史那云的寝宫
李琰难得清闲，来与这位草原公主相聚。阿史那云为他斟上马奶酒，笑道：“今日议事堂的事，妾身听说了。莱拉那丫头，颇有妾身当年的风范。”
“是啊，”李琰饮了一口酒，“你们这些外族女子，一个个比中原女儿还刚烈。”
阿史那云靠在他肩上：“那是因为我们见过风雨，知道软弱就会失去一切。”她顿了顿，“陛下，妾身有一事相求。”
“你说。”
“万国议事堂里，可否给草原各部一个席位？不是以‘突厥’‘回纥’的名义，而是以‘草原联盟’整体。这些年草原各部渐趋融合，也该有个统一的声音了。”
李琰搂住她：“云儿这是在为娘家争权益？”
“是在为天下太平争，”阿史那云正色道，“草原人若觉有处说话，便不会轻易动刀兵。这个道理，陛下比妾身懂。”
李琰沉思片刻，点头：“准了。不过这个草原代表，得由你来提名。”
阿史那云喜出望外，主动吻上李琰的唇。这个吻带着马奶酒的醇香，还有草原女子特有的热烈。二十多年了，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安定北疆，但内心深处，始终是那个在马背上长大的公主。
烛光下，阿史那云解开李琰的衣带，动作熟练而温柔。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却更添成熟风韵。她的肌肤不如年轻时紧致，但那种历经风雨后的坚韧，反而更让人心动。
“陛下，”她在李琰耳边低语，“还记得我们在草原上的第一夜吗？那天晚上有流星……”
“记得，”李琰轻抚她依然乌黑的长发，“你说每颗流星都是一个灵魂去往长生天。朕说，那朕要做最亮的那颗，照亮整个草原。”
阿史那云眼中泛起泪光：“陛下做到了。如今的草原，孩子们可以安心放羊，不用怕战争；女子们可以学习纺织，不用终日担惊受怕。这都是陛下给的。”
两人相拥倒在榻上。没有年轻时的激情如火，却多了中年夫妻的默契与深情。李琰的动作很温柔，阿史那云的回应也很细致。他们熟悉彼此身体的每一处，知道怎样能让对方最舒服。当合二为一时，那种水乳交融的感觉，比单纯的欢愉更令人沉醉。
事毕，阿史那云趴在李琰胸前，手指画着他胸口的一道旧伤疤——那是多年前征讨西突厥时留下的。
“还疼吗？”她问，就像问过无数次那样。
“早不疼了，”李琰也像往常一样回答，“但有你在，就更不疼了。”
窗外月色正好，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这一刻，他们不是皇帝和妃子，只是一对相濡以沫的普通夫妻。
三日后，鸿胪寺四方馆迎来了最奇特的使团
来自阿非利加的使团由三十人组成，肤色黝黑，身着色彩斑斓的长袍，戴着夸张的金饰。为首的是个年轻女子，自称“尼罗河女王”纳芙蒂蒂的特使，名叫卡茜娅。
“尊贵的天可汗陛下，”卡茜娅的汉语竟然相当流利，“我主纳芙蒂蒂女王统治尼罗河两岸三十六部落，听闻东方有大唐盛世，特派外臣前来朝贡，并有一事相求。”
朝堂上，李琰看着这个黑肤女子，她五官深邃，眼睛明亮如星，有一种野性之美。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献上的贡礼中，有巨大的象牙、成箱的金砂、罕见的黑檀木，还有一尊纯金铸造的狮身人面像。
“贵国诚意，朕已见。”李琰道，“不知女王有何事相求？”
卡茜娅深吸一口气：“我主愿举国归附大唐，条件只有一个——请天可汗纳她为妃。”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随即炸开了锅。这已经是第二个主动献国求嫁的女王了！
魏叔玉气得胡子发抖：“荒唐！荒唐！大唐后宫岂是……”
“魏爱卿稍安勿躁。”李琰抬手制止，看向卡茜娅，“贵女王为何要如此？”
卡茜娅不卑不亢：“原因有三：其一，我主仰慕大唐文明，愿以身侍奉天可汗，学习治国之道；其二，阿非利加北部有罗马余孽侵扰，西部有蛮族威胁，需大唐庇护；其三……”她顿了顿，“我主年方二十，尚未婚配，听闻天可汗英明神武，心生爱慕。”
这最后一点说得直白大胆，连李琰都有些措手不及。他命人安排使团住下，容后再议。
退朝后，李琰来到上官婉儿宫中商议。婉儿正哄着小皇子李宁睡觉，见他眉头紧锁，便知又有难题。
听罢缘由，婉儿沉思道：“阿非利加……可是极西之地？《汉书》中提到的‘黎轩’是否就在那里？”
李琰点头：“应该是。那里有古埃及文明，后来被罗马统治。如今罗马衰败，各方势力崛起。若能得之，大唐疆域便真正环绕寰宇了。”
“那陛下在犹豫什么？”
李琰苦笑：“一来太过遥远，管理不易；二来……后宫已经够多了。”
婉儿却笑了：“陛下，您忘了自己的梦想吗？‘寰宇一统’，若缺了阿非利加，何称‘寰宇’？至于后宫……”她狡黠一笑，“多一个姐妹，妾身还能多个说话的人。只是这位女王若来了，得教她大唐礼仪，可不能像呼伦妹妹那样野。”
李琰握住她的手：“婉儿，你真是朕的贤内助。”
“不过，”婉儿正色道，“此事须谨慎。阿非利加毕竟遥远，归附后如何治理？驻军多少？赋税几何？这些都要细细商议。不如先派使团回访，实地考察后再定。”
“正合朕意。”李琰点头，“就让王玄策从天方国回来后，再走一趟阿非利加。”
一个月后，万国议事堂再开
这次讨论的是《寰宇法典》草案。这部法典试图融合大唐律与各邦习惯法，作为未来天下的共同准则。争议最大的有三点：婚姻制度（一夫多妻与一夫一妻）、继承法（嫡长子继承与诸子均分）、还有宗教信仰自由与限制。
代表们争论不休。天方国坚持一夫四妻制，北欧代表主张女子也有继承权，波提亚代表提出不同信仰者通婚的子女归属问题……
李琰静静听了两个时辰，终于开口：“诸位，可知朕为何要制定这部《寰宇法典》？”
众人安静下来。李琰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不是因为朕喜欢强加于人，而是因为——没有共同规则，就没有长久和平。但朕也明白，规则不能脱离实际。”
他环视众人：“所以这部法典，朕决定采取‘核心统一，边缘灵活’的原则。核心三条：第一，杀人偿命，伤人受刑，此乃天理；第二，契约必须遵守，此乃人信；第三，背叛大唐者，天下共讨之，此乃大义。”
“至于婚姻、继承、信仰等事，”李琰继续道，“可在不违核心三条的前提下，各邦保留旧俗，但须渐行改革。比如婚姻，不强求一夫一妻，但禁止强迫婚姻，女子有离婚权；比如继承，不强求嫡长子制，但须定明确规则，避免兄弟相残。”
这折中方案获得多数代表认同。会议从清晨开到黄昏，终于通过了《寰宇法典》第一版。虽然只是框架，却是人类历史上第一部试图统合多文明的法律文件。
散会时，夕阳西下，将万国议事堂染成金色。李琰站在高台上，看着各国代表鱼贯而出，心中感慨万千。
二十年前，他刚来到这个时代时，只想着活下去。如今，他却在为整个天下制定规则。这条路走得艰难，但每一步都值得。
上官婉儿悄然来到他身边：“陛下，累了么？”
“有点，”李琰握住她的手，“但看到今天的成果，就不累了。婉儿，你说……后世会如何评价这部法典？”
婉儿望向远方：“后世会说，贞观年间，有位天可汗，不但用武力统一了天下，还用智慧为天下人制定了共同的规则。这才是真正的‘修齐治平’。”
李琰笑了，搂住她的肩。是啊，武力可以征服土地，但只有文明和规则，才能征服人心。
夜幕降临，长安城万家灯火。这些灯火中，有汉人的，有胡人的，有天方人的，有波提亚人的……但今夜，它们都在同一片星空下，遵守同一部刚刚诞生的法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