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东近郊，一处树木丛生的庭院里。
虽然开始入冬，树叶几乎也都脱离了枝条，但高大的树干掩映之下，这里依旧显得幽远而神秘。
院落很大，曲水、假山、回廊，古色古香的韵味之下，让人忍不住想象起，春日来临后，那绿树浓荫、百花齐放的美景。
院子西北区域，一间屋舍之中，一个身着休闲服的中年男子，端着水杯，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院落里不时落下的黄叶。
他的身后，江信成跪在实木地板上，把头埋在地上。尽管膝盖疼的厉害，可他却不敢动弹，更不敢抬头。
过了许久，等江信成觉得膝盖都要彻底麻木了，才听到那熟悉而冷漠的声音，“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是。”江信成赶紧应了一声，依旧低着头回道，“是我私心太重，为了一己之私，影响了五爷您的计划。信成甘愿受罚，请五爷成全我这一次。”
江信成说完，心里忐忑不已。他在赌，赌五爷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对他过多追究。
他知道，五爷最烦的是别人骗他。所以，今天一来，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就算他不说，五爷用不了三天，就能把所有的事查个底儿掉。
“哼！”五爷冷哼一声，转身直接把水杯摔在地上。温热的茶水，溅湿了江信成的头发和衣服，他却依旧一动也不敢动。
“早就跟你说过，江家的事，我自有安排，早晚会帮你如愿。可以非要自作主张，搞这么一出，万一计划生变，你担当的起吗？！”
看他依旧不发一言，五爷眉头微皱，心知他这是在表示心底的不满，忍不住越发来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就你那点小伎俩，瞒得了谁？就算我能饶得了你，三哥那儿，你觉得你能蒙混过关吗？”
五爷走到江信成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幽深的眸子里，神色颇为复杂。
看了他好一会儿，五爷才转身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没好气地说道：“行了，别跟我这装可怜了。滚过来。”
“是。”江信成松了口气，这一关好歹算是过了。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跪的太久了些，膝盖一个不稳，差点摔倒。还好他扶住了旁边的椅子，这才没直接摔到地上的玻璃渣上。
江信成略带踉跄地走过去，从旁边的架子上重新取了一个杯子，冲洗一番，重新给五爷倒了杯茶水。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到五爷跟前。
五爷姓封，大名封九言，是封家的老二。之所以叫五爷，是因为在商会几个家族的主事子弟中，他按年龄排行第五。
封九言口中的三哥，是商会中排行第三的姜同蛟。姜家和封家算是世交，两人私下走的也更近。
因为身份的原因，作为会长和副会长的老大、老二，平时很少出面管理具体的事。大多数时候，都是老三姜同蛟负责商会的日常工作，可以算得上是常务副会长了。
当初，那个庞大计划的筹备和实施，就是姜同蛟一手主导和实施的。如今，江信成竟然敢插手其中，为了自己的私事，影响整个计划的实施。
要不是影响有限，封九言只怕也保不住他。毕竟，姜同蛟就算再卖他面子，还有其他五家盯着呢。要是徇私太过明显，闹到会长、副会长那，他封九言也会跟着有大麻烦。
江信成虽然不知道所谓的大计划，究竟是什么，可这并不妨碍他对于自身危险的感知。
“五爷，您放心，事情因我而起，我会一力承担所有责任的。到时候，三爷他们要打要罚，我绝绝无怨言。就是要我去死，只要能拿下江家，我也死而无憾。”
听着江信成的话，封九言扭头看了看他，神色倒是缓和不少。
说实话，江信成这事虽然有些过分，但毕竟影响有限。说到底，不过是借着机会，解决自己的私事而已。
再者说，江家当年做的事，对于江信成来说，不啻于从山顶打落地府。这些年来，他心里的怨气积压已久，不散发出来，早晚会把人逼疯的。
对于封九言来说，江家当年的价值，如今已经没有了。他封家凭借东南的产业，得以加入商会，实力比起当年来，更是云泥之别。
江信成这些年来，倒也帮他做了不少事。从当初那个青涩的大学生，到如今娄东金融圈里数得着的才俊，也不过是过了十数年而已。
这么一个得力干将，用失去价值的江家，换一个死心塌地，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说，江家的产业也不算小，吞并进来，也算是一份小小的补充。
“行了，行了。看你那副样子，我还不知道你？这么些年，你心里怎么想的，我是知道的。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就把江家收了吧。记住，别留什么首尾，做的干净点。”
封九言瞥了眼江信成，有些没好气地说道。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江信成负责出面操作，他在背后把握方向。这一通折腾，能把纺织业出口半壁江山拿下，对商会来说，也能交代过去了。
“谢五爷，我一定会处理好的，绝对不留一点后患。”
江信成眼底欣喜若狂，心中那燃烧了多年的心火，终于要喷涌而出，把整个江家焚烧殆尽，
“好了，好了，客套话就不说了。”封九言摆摆手，不过，看着江信成激动地，仿佛酒晕般微红的脸颊，不由笑了笑，
“今儿个，爷们兴致不错，小成子，给爷伺候着。”
江信成心里一惊，脸色微变。他的异色被封九言看在眼底，脸色不悦，“怎么？这两年在外跑的久了，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不，不是。五爷您别生气，我，我这就去准备。”江信成哪敢违逆，赶紧弯腰致歉，然后匆匆离开，下去准备。
看着江信成心惊胆战地下去，封九言剑眉微挑，忍不住冷笑起来。
看来，这两年没怎么教训，江信成真的有点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既然如此，今天就得好好教训一下，省得他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以后再招惹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