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也知道,奉天城近日出了场大疫病,殿下主动出面为陛下排忧解难。而陛下,则指派我来负责户部拨款事宜。”
说话时,还不经意带着几分骄傲之意。
“殿下前几日特意邀我入府,对解决这疫病一事可谓是忧心忡忡。”
丘重三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回来后,也一直惦记着,各位既然都是殿下的人,何不我们一起为殿下想一想,奉天城疫病要怎样处理才能做到完美解决呢。”
闻言,风无疾摇摇头,“看来,这些人都不知道奉天城的疫病,只是他们殿下的一场阴谋啊。”
这样看来,现在他们一口一个殿下,真是可笑至极。
李长弃端着茶盏,眼神讥诮,“不过都是些权贵手下玩弄的棋子,谁能比得过谁呢。”
风无疾轻笑一声,目光却寸寸沉下去,说道:“不把人命当生灵的人,终会沦为刀俎鱼肉。”
就看这一天,何时会到来了。
晟王贯会伪装,此事真是做了个滴水不漏,对下属都没说实话。
不远处,丘重三扶了扶乌纱帽,还在继续说:“所以,各位有什么高见呢?”
此话一出,坐席间又是一片喧吵声。似乎都各执己见。
一中年男人抚着胡须开口,沉稳的声音压住众人:“我觉得,我们可以对症下药。先查清这疫病源头,将感染了疫病的人隔起来医治,先稳住民心,不急于一时。”
丘重三眼睛一亮,鼓掌道:“王大人说的好啊,这个法子确实不错!”
听着场上的七嘴八舌。风无疾自顾自的为自己满上一杯酒,啧啧道:“这丘重三也是个聪明的,把人聚集在自己的地盘,收集他人意见。最后还是由自己呈给二皇子,好人好事都能让他一人占了去。”
“确实。”李长弃侧眸,嘴上附和着,却似乎不耽误地按下她的动作。风无疾耸耸肩,悻悻地收回手。
芳菲落尽,恰逢风来,席上说话间风声鹤唳,都认为自己的意见更好一些。所以,此刻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此言差矣!”
萧宿燃却在此时开了口,他一只手搭于膝上,语气戏谑,扬声道:“我有一个更好的方法,不需要耗费官家这么多人力物力,就可解决。丘侍郎,听不听?”
闻言,丘重三有些期待。毕竟他对涂鸠派有着天然的憧憬,好奇道:“萧公子,细细道来。”
“刚刚那什么大人……王大人是吧,提的办法太麻烦了。我们何不让奉天的人多死一些?不如将那些染了疫病的人都杀光了,也不用耗心血找什么药材给他们治病了。”
萧宿燃道:“也就是废物才能挺不过这小小疫病。既然已是废物,留着有什么用呢?”
话音落下,空气中凝结起一种微妙的氛围。那王大人听到此话,脸色铁青,忍不住喝道:“狂妄小儿,你说什么呢!”
萧宿燃晃了晃玉杯,无辜道:“啧,好心提个意见,还要骂我,无趣。”
“哈哈…”丘重三抬起官帽,擦了擦冷汗,打起圆场:“萧公子真是幽默!哈哈哈,来,丘某敬您啊!”
说着,站起身,高举玉杯。但萧宿燃貌似并未给他这个脸面,连站都没站,虚敬一杯,装模作样的抿了口酒水。
室内有些安静,丘重三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了,扫了眼身旁婢女,问道:“莨弼人呢?不是让他吩咐下去开宴吗?”
婢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丘重三不耐烦地一甩袖:“去催催!”
“是。”
得了命令,婢女福了一礼,随后加快脚步,朝着门口走去。只不过,她刚绕过雕花屏风,衣袖浮动间,少顷,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尖叫。
“啊——!”
正是寂静一片,众人毫无防备,被这一声惊到,齐刷刷朝声源望去。
只见,那扇雕花屏风被人一脚“砰”的一声踹倒,随之一并被踹入的,正是丘重三的随从莨弼!
来者踩着名贵皂靴,一身玄色锦袍,外披狼皮大氅,气度矜贵逼人。
人未至,威压先到。
风无疾离门口最近,是最先与他对上视线的。她眉头一挑,虽然并不意外黎应会来,但是这出场方式…可太独特了。
黎应与她对视上后,没有停顿,飞快收回目光。
他扫视了一圈在场之人,漆黑的眼眸好似能透视人心,吐出的话,却叫人心神一颤。
“各位安好。丘大人,安好?”
丘重三浑身一颤,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嗫嚅着唇。
黎应?!他怎么会来!
面对这位具有狠戾手段,盛名在外的黎大侯爷,在场无一人敢对其造次。
大家心知肚明,这黎家大公子是太子派下,与晟王向来不对付,而他们……
冷汗止不住的向外冒,丘重三狠狠一咬牙,强行止住战栗。不能让这黎应知道,自己今日在千锦山庄聚集的人中有涂鸠派,否则他就完了!
这样想着,他强撑着扬起笑,道:“黎…黎大侯爷,怎的劳烦您屈尊到我们这里啊?”
黎应唇角掀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想看看各位大人在商讨什么而已。怎么?我来不得?”
“来得了,来得了!”丘重三忙道:“莨弼,快…快来人,给黎大侯爷搬个座!”
莨弼的傩具在打斗间不知落在哪处去了,此刻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捂着腹部,憋屈的为其搬来一把椅。
黎应落座后,在场本就死寂般的气氛愈加沉默。
见事情有变,所有人缄默不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席内落针可闻。强大的威压如乌云翻滚,覆盖在每一个人头顶。
“怎么,本侯一来,各位都不说话了?刚刚不还谈笑晏晏吗。”
“……”
总不能刚出场,就给他们吓坏了。
“丘大人,现在开宴吧?”黎应垂下眼,孤坐高位,冷淡疏离。虽坐在次座,周身气场却好似他才是聚会的主人。
“是是。快,听黎大侯爷的,这次开宴吧!”得了台阶,丘重三蹭着掌心,忙不迭地谄媚道。
席间,舞姬缓缓入场,衣袂飘飘,停在席中央。后进来一批的皆怀抱古琴,男女混杂。随着幽婉的琴声徐徐响起——这次,是真的开宴了。
婢女为其呈上一道道精致的冷盘,但无一人敢动筷——除了风无疾,和萧宿燃。
萧宿燃坐在前端,对面就是黎应,却还是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还非常优雅地以扇遮面。全然不顾场上什么局面,在空闲之余竟又召了一名婢女为自己剥葡萄。
而李长弃为风无疾夹着吃食,看酒杯空了就为其倒满。当然,倒的是茶水。
实则,他的思绪早已飘出很远。
刚刚黎应进来时,身旁的风无疾表情很复杂,有诧异、释怀。
联合她去黎侯神府后却毫发无损的出来…自己不在的几天,发上多出的簪花……
听了片晌悠扬的琴声,却还是压不住李长弃的胡思乱想,最后实在耐不住地问道:“你与黎应认识?”
风无疾动作一顿:“?”
她也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李长弃的出神,却没想整了半天,他原是在想这个,忍不住轻笑出声。
风无疾碰了碰他的脸侧,托腮看他,说道:“想这些做什么?”
李长弃微敛下眸。“你发上簪花…”
“你说这个?”风无疾难得一愣,终于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一直念叨着簪花了,心中难免失笑。“弃美人,你傻啊,这是小阿涂送我的。”
“难怪你从一开始就心系它,我还以为你喜欢呢…”风无疾摇摇头,有些无奈。
得到解释,李长弃终于展眉,心中舒了口气。幸好,不是这黎应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