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什么呆呢？”古卿月举着手在张天麟眼前来回晃荡。
见张天麟没反应，古卿月又戳了戳张天麟。
“啊？”张天麟看着古卿月，有些迷茫，老师在和我说话吗？
“留下来吃个饭吧，老师给你做好吃的。”古卿月把张天麟拉到沙发，示意他坐下。
“不......不用了老师。”张天麟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有些结巴，紧张道。
老师，别这样，我会更不舍的......
“哎呀，没关系啦，既然你都来了，又帮了老师的忙，老师做顿饭也是应该的，又不麻烦……”古卿月说着。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我受不了和老师分开……
老师做的饭是什么味道的呢……
张天麟在脑海走进一个又一个问题殿堂。
“坐吧坐吧。”古卿月拉了拉张天麟手臂。
好吧……能再和老师多待一会是一会吧。
能和老师一起吃顿饭，多留段回忆也不错……
“那麻烦老师了。”张天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
“不会。”古卿月抬手绑着马尾，从角落箱子里掏了瓶矿泉水递给张天麟。“老师家有矿泉水，你喝这个吧。”
“谢……谢谢。”张天麟接过，结结巴巴。
为什么自己这么紧张啊？
唉。
吃饭完是不是以后就见不到老师了？
我又有什么理由来找老师呢？
张天麟双手捧着矿泉水，不断捻转瓶身，看着矿泉水瓶发呆。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古卿月从厨房走出来，不知道学生的口味，开口询问道。
“嗯……都行，老师什么方便做什么就行，我不挑吃的。”张天麟想了想。
能吃到老师做的饭菜我就很开心了。
还管什么合胃口……
古卿月闻言，点头，“好吧。”说完重新返回厨房。
嘶……
话说老师是一个人住吗？
张天麟也没见到自己老师家里有其他人，那门口摆那么多拖鞋是咋回事？
可能出去玩了？
张天麟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很是拘谨。
只能左右扭头四下张望，或是对着手中矿泉水发呆。
我该怎么办？爸爸……
张天麟掏出手机，给陈倩兰发了条消息。
【妈，我在外边吃，没回家吃了。】
【行，吃完早点回来。】
【你不是还有伤吗？别又乱蹦蹦跳跳，都是大人了，稳重点……】
张天麟把手中矿泉水放在桌子上，五指张开不断在大腿上摩擦。
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吗……
“老师，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张天麟犹豫良久，来到厨房门口，一边打量，一边说。
“没有。”古卿月手里忙活，一会走过来切菜，一会走过去找调料。“你去看电视吧，遥控器在桌子上或者沙发上，你自己找找。”古卿月背影传来声音。
张天麟挠挠头。
“老师要切菜吗？”张天麟见古卿月没给自己派活，只能自己找活。
怎么能什么都让老师干呢。
张天麟看着古卿月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要是……
要是这是我和老师未来的生活，该多好？
张天麟站在厨房门口，靠着墙壁愣神，这不就是自己幻想过无数次，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吗？
可是……这终究只是黄粱一梦。
唉。
张天麟心中伤感之情涌现，只想再多记住心爱的姑娘一点，哪怕是背影，也是越多越好，越久越好。
“不用，你去外边玩。”古卿月抖了抖手上的水，拿起抹布擦干水渍，把张天麟从厨房门口推到客厅。“看看电视。”古卿月找了半天，在沙发缝里摸出遥控器，帮张天麟开机。
我哪有心情看电视啊？老师……
张天麟又小猫垫步般钻到厨房门口，这次没有言语，只是站在那，静静地，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啊！你吓死我了。”古卿月转身被吓得后退两步，拍了拍自己心脏。
笨蛋学生，怎么走路都没声的？
“洗洗手，吃饭吧。”古卿月将做好的菜肴端盘拿起。
张天麟见状，走进厨房，将剩下的盘子端起。
古卿月做了六道菜。
一道西红柿炒鸡蛋，一道腌制了很久的酸笋，一道炸鸡翅，六根鸡翅上，撒满了黑胡椒粉，一道空心菜，上面铺满大蒜，一道豆角炒腊肉，以及一道瘦肉蛋汤。
“吃啊。”古卿月推了推张天麟，学生怎么又吃饭前发呆了？
“嗯。”张天麟看着餐桌上的筷子，手指略微发颤地拿起。
古卿月没有先吃，而是先给张天麟不断夹菜。
看着碗里不断堆高的菜肴，张天麟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老师……在给我夹菜？
张天麟手拿筷子，僵在空中，嘴巴微微张开，只能看见两颗大门牙。
“看看合不合你口味。”古卿月推了推又掉线了的张天麟。
信号连接。
“嗯。”张天麟左手端起碗，大口扒了一口。
“好吃。”张天麟将饭菜狼吞送下肚后，垂眸看着碗里饭菜，语气缓慢，带有几分不舍地说道。
“那你多吃点。”古卿月心里乐开了花，还担心会不合学生口味，看来学生口味和自己差不多嘛……
张天麟是不喜欢喝汤的人，但这一餐，他一碗接一碗。
“老师，我来吧。”张天麟帮忙收拾完碗筷，想洗碗。
“哎呀，不用不用。”古卿月不让位置。
……
“老师，我来吧，什么都让老师做，我心里不好受。”张天麟走到古卿月身后，在古卿月肩上拍了拍。
“那怎么行？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古卿月低着头，手拿洗碗海绵，在泡沫里清洗碗筷。
嘶……
既然这样。
那……
“啊！”张天麟捂住眼睛，语气痛苦道。
“老师，我眼睛疼。”
“啊？！”古卿月慌张放下手中的东西，手也没顾得上擦，“你……怎么好好的又疼了呢？”古卿月有些急了，“快去医院。”说完古卿月心急火燎地跑到房间拿手机。
张天麟放下手，脸上表情平淡，这次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伤感。
内心翻涌后悔，我骗了老师，我戏耍了老师对我的关心，又一次辜负了老师，我是个卑鄙，又无耻的人……
对不起……老师……这是我最后能和您多待一会的借口了……原谅我的自私……
张天麟攥紧拳头，咬紧牙龈，神情复杂。
“天麟，快，你……”古卿月跑回厨房，看见张天麟正低着头，洗着碗。
“老师，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眼睛根本就不疼。”张天麟手上动作着，背影传来歉疚声。
古卿月有些哑口无言，张着嘴，好像鱼刺卡在喉咙，说不出话来，只能疯狂拍击睫毛。
“呼。”许久后，古卿月长舒口气，捂着自己胸口。
吓死我了。
古卿月没有因为张天麟的玩笑，因为他的欺骗而感到恼怒。
她脑中不禁衍生出一系列问题。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就为了洗个碗？
……
古卿月不解，经过上次事件后，她反思了很久，总结了很多。
遇到事后，自己应该要询问原因才对，而不是上来就暴跳如雷，乱发一通脾气。
“张天麟，这玩笑可不好笑。”古卿月没有怒火，只是平淡地说着。
“嗯。”张天麟继续手上动作，轻轻回应一声。
？
学生好像心情很差？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古卿月走到张天麟身后，拍了拍张天麟后背，语气满是关心。
“没事，嗯……只是想帮老师做点什么吧，一点点也好。”张天麟手上动作停了几秒，回答完后又继续工作。
张天麟早就把所有碗筷洗完了，他又将碗筷放进水里，机械式重复着。
老师，对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我真的，只是……只是想再和您多待一会……多一秒也好……
张天麟心中分别倒计时的时钟已经启动，时间不多了。
张天麟一次又一次欺骗自己，却又一遍又一遍否决自己。
几个碗，两双筷子，刷了很久很久。
“谢谢老师的招待。菜很好吃。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张天麟说了两遍喜欢，不是说的菜，他不敢再加一个字，一个说出口，可能连和老师朋友都没得做的字。
“嗯，路上注意安全，老师有些累了，就不送你了。”古卿月站在门口，朝张天麟挥挥手，温柔道。
“好。”张天麟沉默，看着眼前人，眼底满是不舍。
“老师早点休息。老师再见。”张天麟进电梯前，最后留下一句话。
“好，拜拜，记得别整天熬夜啊，早点睡。”古卿月交代道，见电梯门闭合后，才关上房门。
电梯下降了两层后，停留几秒，又上升。
张天麟从电梯走出，看着闭合的大门，很是沉默。
张天麟往安全通道下走了一层，坐在拐角处的石阶上。
“哼哼哼……”
“哼哈哈哼……”
张天麟的眼眶终于溢出了他久违的眼泪。
张天麟肘抵大腿，将右眼纱布扯下，双手捧住额头。默默地，悄悄地，小声地，轻声地，轻轻地，肆无忌惮地抽泣，开始抱头痛哭起来。
老师，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老师，这一天，这一刻，还是来了……
张天麟任由泪水滚落，打在衣领，打在鞋子，打在地面。
也许……
也许大哭一场后就会好了吧？
也许大哭一场后，自己就可以慢慢放下老师了吧？
……
张天麟不想向任何人展示自己这脆弱的一面。
他不敢放声大哭，他怕自己的老师听见，他只想自己默默消化掉这本不该产生，不该抱有幻想的情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