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苏灿的目光却变得更加锐利,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高元霜的每一丝细微表情和能量波动。
他缓缓摇头,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不,老高,我说的不仅仅是力量路径的选择。”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仿佛蕴藏着星河流转的眼眸死死锁定高元霜,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之前没有特别注意,但今天靠近你,我才清晰地感觉到……你身上,怎么缠绕着一股如此隐晦却又根深蒂固的……邪恶气息?那不仅仅是混乱,更像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带着堕落与不祥的东西,它几乎和你自身的生命缠绕在了一起。”
苏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和一丝深切的担忧:“告诉我,老高,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到底在接触什么东西?”
高元霜闻言,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他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深深地低下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全息屏幕上无关紧要的电影对白在空荡地回响,衬得这份寂静愈发沉重。
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目光避开了苏灿那锐利如刀的视线,声音有些干涩,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定,缓缓说道:“老苏……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苏灿死死地盯着高元霜,那双仿佛能洞穿虚妄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关切,有不解,更有一种沉痛的责任感。
片刻之后,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继续说道:“老高,李媛……她当初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她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正因为如此,我绝不希望看到你和北川之中任何一个人再出事情!”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无比:“你觉得自己力量不够强,想要变强,这没有错,我可以帮你,无论是顶级的强化资源,还是历练机会,我都可以想办法帮你获取,但你现在接触的这股力量它不对劲,我能感觉到它深处的邪恶与混乱,那根本不是你能够驾驭的东西!那是在玩火,最终只会焚毁你自己!”
高元霜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老苏,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路,是我自己选的。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他将“尊重”两个字咬得很重,仿佛这是他能坚守的最后底线。
苏灿看着他眼中那不容更改的固执,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了解高元霜,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他们都早已不是需要别人耳提面命的少年,而是经历了无数生死、拥有了独立意志和尊严的强者。
强行干涉,刨根问底,只会撕裂彼此之间宝贵的情谊,将高元霜推向更远的角落,甚至可能刺激他更加依赖那股危险的力量。
于是,苏灿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满腹的担忧和劝诫强行压下。
他深深地看了高元霜一眼,仿佛要将此刻好友的状态刻印在心里,随后默然起身,向门口走去。
高元霜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身相送,只是眼帘微垂地坐在原地,仿佛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气的雕塑,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苏灿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不忍就此离去。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客厅:“老高,咱们是兄弟。这句话,永远作数。”
如果你哪天觉得这条路走不通了,或者……撑不住了,回心转意,随时可以来找我。不管你要面对什么,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帮你,竭尽全力。”
说完这最后一句承诺,他不再停留,拧动门把,身影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中,轻轻带上了房门。
“咔哒。”
轻微的关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直到确认苏灿已经离开,高元霜一直紧绷的身体才骤然松弛下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一层水汽模糊了视线,低声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挣扎:“是啊……我们是兄弟……但是苏灿,你不明白……我真的不想……再做任何人的负担了……”
那些进入冥北高中之前,在平凡世界里经历的、被他深埋心底的过往,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再次凶猛地撕扯着他的心脏。
那些因为弱小而被轻视、被欺凌、被侮辱的苦涩记忆历历在目,从未真正远去。
人在过往越是弱小,便在往后的岁月里,越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弱小,越是恐惧成为别人的拖累,越是抗拒那种带着怜悯意味的善意。
这几乎成了一种刻入骨髓的执念,哪怕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苏灿是真心实意地为他好,毫无保留地把他当兄弟,他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去接受这份沉甸甸的善意。
他害怕依赖,害怕亏欠,更害怕有朝一日,会因为自己的“不够强”,而再次失去重要的东西,或者连累重要的兄弟。
有些人,可以用童年治愈一生;而有些人,却注定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去对抗那些早已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关于弱小的恐惧与羞耻。
就在他沉浸在这片自我挣扎的泥沼中时,一股熟悉的、淡雅的香气悄然靠近。
李媛从暗处轻盈地走出,如同无声的慰藉。
她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伸出双臂,从身后轻轻环绕住他的胸口,将侧脸贴在他微微颤抖的背脊上。
她身上那股仿佛能安抚灵魂的淡淡香气,如同最有效的镇定剂,慢慢驱散着他内心的痛苦。
她柔软的手臂传递着无声的支持,轻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