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重些,这点儿力气给我挠痒痒还差不多。”
柔弱无骨的手指在肩膀处按压,微凉体温顺着轻薄春衫传入,让人心尖像是被小手抓挠,痒得不行。
贺锦书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软垫上,眼帘微垂,
“想要扳倒皇贵妃,不容易,你且耐心等一等。”
“如果......我是说如果。”
陆言卿捏肩膀的手一顿,脑海中再次浮现宋府遇到皇贵妃时候的场景,
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宋念昕,皇贵妃不仅破例出宫送他下葬,还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比起宋夫人这个义母来,她反而更像是宋念昕的母亲。
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给另一个人好,除了至亲至爱之人。
舌尖抵着上颌,陆言卿忍不住将压在心中的猜想告诉贺锦书,
“如果皇贵妃和宋念昕的关系并不单纯是姑姑和侄子,这个消息会不会让她失去皇帝的宠爱?”
贺锦书皱眉:“你的意思是那个病秧子是皇贵妃的小情人?”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
除了受宠的妃嫔外,其余妃子一年也见不着几回皇帝,
有那不甘寂寞的人,会偷偷与宫中侍卫偷晴,缓解寂寞。
贺锦书顺着陆言卿的话往下想:“可那病秧子也没做小白脸的本事啊!就他那身子骨一步三喘,如何能伺候得了皇贵妃?”
“笨!谁说是小情人了!”
陆言卿绕到贺锦书面前,学着他盘腿坐下,手心托着下巴,将那日在宋府的所见所闻同贺锦书讲了一遍,
“皇贵妃眼睛红肿,眼中全是红色血丝,眼下青黑就连脂粉也盖不住,显然哭了一宿。”
“那日她见了我,眼神瘆人,恨不得将我咬死。”
“我觉得里面有问题,她的反应跟死了自己的儿子一样,眼中的光都没了,好似万念俱灰。”
见贺锦书满脸怀疑的神色,
“我也是女子,最懂女人的心思。”
她将自己带入到皇贵妃的位置设想过,
能让地位尊贵的女人不顾不切的,只有情一字,
宋念昕要么是那个男人的儿子,或者亲属,
要么就是长像相似,相似到足以皇贵妃将他当做替身。
陆言卿竖起三根手指,保证:“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如顺着查一查宋念昕的生父是谁,亲戚是谁。”
“就从皇贵妃入宫前接触过的人中查!宋府有宋念昕的画像,你找人临摹一下去问问宋府旧仆,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这个想法她之前就有了,
可惜她没有精力和能力去查,
虞灵一家已经够让她焦头烂额的了,再没有处置她们之前,她分不出旁的心思应对其他事。
“贺锦书,你试试!”
狐狸眼眯了眯,她眼底划过一抹狡黠之色:“如果通过宋念昕真的查出皇贵妃有旧情,疼爱宋念昕是为了通过宋念昕的脸去怀念旧人,那么她的宠妃之路就到头了。”
皇帝九五之尊,
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嫔妃心中一直念着别的男人,
这件事将成为皇帝心中的一根刺,皇贵妃想要复宠将会比登天还难。
“捶腿。”
贺锦书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将腿搭到陆言卿腿上,一副大爷模样:“这些事情容后再说,你先顾好眼前。”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陆言卿也将贺锦书的脾气摸了个七七八八,
他没有直接拒绝,不说话是还要斟酌考虑,
如果没拒绝,又扯出其他话题,那就是同意了。
别扭的狗太监!
陆言卿心中暗骂,
室内静悄悄,
陆言卿打了个哈欠,眼底露出几分疲乏,开始赶人,“都一个时辰了,你还没坐够吗?”
她甩了甩酸疼的手腕,不悦道:“我的经书还没抄完,明日是要用的。”
每年,她都会在母亲忌日这一天用自己亲手抄的往生经替母亲祈福,希望她的下辈子会过得好一些。
觅得良人,长命富贵。
想到母亲,陆言卿情绪陡然有些低落,如果母亲不死,她就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有母亲在,定会护着她,
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管,只要赖在母亲怀中撒娇就好,
待到合适的年纪,嫁给母亲替她选的人,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贺锦书睨着陆言卿身上弥漫的淡淡忧伤,心里觉得不爽,
死女人贪心得很,
仇他替她报,危险他替她挡,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露出一副孤苦无依的模样。
“明日你究竟准备怎么做。”
贺锦书冷声道,将陆言卿从自己的思绪中扯出:“说给我听听,我好安排护卫从中接应。”
“我约了几人一同去护国寺。”
陆言卿淡淡道,“惠敏郡主,工部尚书的嫡女,还有永安侯府的嫡次女。”
“出城后我会暗中破坏惠敏郡主的马车,让她与我同坐一辆。”
如果刺杀她是家丑,不足以定虞灵死罪,那她就加大筹码,拖一个惠敏郡主下水。
惠敏郡主是寿亲王的幼女,是寿亲王的掌上明珠,更是太后最宠爱的小辈,
她如果出事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你倒是有本事,能说动惠敏郡主趟这摊浑水。”贺锦书看向陆言卿的目光深了深,“你用的什么办法骗她同行的?”
“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骗,这叫各取所需。”
生在蜜糖窝里面的人,一心向往所为的真爱,
惠敏郡主刚出生,就同宁国公的世子定下了娃娃亲,
可她喜欢上了别的人,
这件事格外隐蔽,若非她意外撞见惠敏郡主乔装打扮和穷书生踏青,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
“惠敏郡主想毁名声逃避婚约,但是缺一个合适的机会,听说我这里有现成的,就来了。”
惠敏郡主不敢自己动手制造意外,怕被查出来后牵连到心上人,
正好虞灵做了这个局,就想借被吓疯的理由,让宁国公主动退婚。
陆言卿横了贺锦书一眼,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这几日与寿亲王闹了别扭,我约她去护国寺小住散心,寿亲王也同意了。”
她不仅约了慧敏郡主,还约了永安侯府的姑娘,三人都是手帕交,
明面上看,合情合理。
陆言卿坐回桌案,提起笔继续抄写经书,头也不抬,“计划都告诉你了,慢走不送。如果你不想走,想留下与我多待一会儿,那自便。”
“嗤!”
贺锦书冷哼:“自作多情!”
从窗户来,又从窗户走,好好的窗户硬生生被改了行,抢了门的差使,
陆言卿抬了抬眼,唇角勾起,
她就知道,贺锦书受不得激。
*
翌日一早,
天空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三辆马车在城门口汇集,一同朝着护国寺方向驶去。路上零星有其他香客,
出城没多久,惠敏郡主的马车就坏在官道上,她上了陆言卿的马车,二人同坐一辆。
惠敏郡主掀开车帘望了望,见不远处就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浑身紧绷,吓得将车帘立刻掩上,
靠着车厢目光发直,坐立难安。
陆言卿看着惠敏郡主的反应,轻声问道:“怕吗?如果你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
惠敏郡主摇头:“不怕!”
陆言卿扫了眼被她揪成麻花的帕子,唇角扬了扬,
这是不怕吗?
宁国公府的世子她见过,
五官端正,宽肩窄腰,是个正直有担当的人,宁国公府家风也不错,从无宠妾灭妻的丑闻,
惠敏公主嫁过去,不会受苦。
陆言卿有些不理解,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为何惠敏郡主宁愿装疯卖傻,也要退掉,转而去嫁穷书生?
想着,她就问了。
“值得吗?为了嫁给那个书生,你放弃国公夫人的身份,冒着生命危险,
他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付出一切,不管不顾?”
“他值得!”
提起书生,惠敏眼中全是幸福:“他会为我洗手做羹汤,会将仅有的一碗粥全部给我,他温柔体贴,能看到我空虚的内心。”
她唇角带笑,
“如意,你没有喜欢的人,你不懂两个相爱的人为了靠近彼此能下多大的决心。”
“等你日后遇到那个人,你就能理解我今日的做法。”
“即便抛弃生命也要不顾一切奔向他,与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