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声应和,杯盏碰撞之声清脆。
朝廷的告示如同雪片般飞向大唐的每一个角落。
奸佞伏诛的名单,触目惊心。
河间王李孝恭已自尽、博陵崔宏、范阳卢承庆、河东裴氏残余某某。
更有旨意下达工部,推广新式曲辕犁、筒车等农具,以利农耕。
最后,则是北疆大捷、贺鲁远遁、边患暂平的定心丸。
“太子殿下英明!要不是殿下在朔方拼命,在朝堂上拿出铁证,这些祸害还不知道要逍遥多久!”
“杀得好!勾结突厥,想害太子殿下,还想引胡人进来?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盐价真的降了!东市的雪盐,比前些日子便宜了近三成!朝廷说话算话!”
两天后,东宫丽正殿内,药香袅袅。
李承乾斜倚在软榻上,脸色仍带着几分失血后的苍白。
苏玉儿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吹凉递到他唇边。
李承乾顺从地饮下,苦涩的味道让他微微蹙眉。
“殿下,御医说了,您这伤,须得静养百日,切不可再劳心费力。”
苏玉儿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她放下药碗,拿起丝帕,轻轻为他拭去唇角药渍。
动作间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一道淡淡的淤青。
那是前些日子在承天门广场,为稳住心神紧握栏杆留下的痕迹。
李承乾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那道淤痕,说道。
“玉儿,辛苦你了。此番风波,若无你在后方稳住阵脚,安抚人心,本宫在朔方也难以全力对敌。”
苏玉儿脸颊微红,却并未抽回手,反而用力回握。
“妾身分内之事,只是长安城虽表面上因大捷而欢腾,暗地里却并非铁板一块,百姓皆颂殿下恩德。”
她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然而那些被连根拔起的世家故旧门生,还有部分以清流自居的官员,私下议论却颇为不堪。他们说您手段酷烈,对世家赶尽杀绝,毫无仁恕之心,更言您威权过盛,借北征之功,行架空陛下之实,如同跗骨之蛆。”
李承乾闻言,眼神平静无波,说道。
“跳梁小丑,何足挂齿。本宫行事,上对得起父皇,下对得起黎民,问心无愧,他们嚼舌根,不过是败犬哀鸣,动摇不了根基。”
他轻轻拍了拍苏玉儿的手背,目光转向侍立在一旁的行军司马署长史王玄。
“王玄。”
“臣在。”王
李承乾的淡然,吩咐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关陇旧族、山东门阀余孽,绝不会甘心失败,皆要布下暗桩,山东诸道,尤其是河东、河北这些门阀根基深厚之地,更要严密监控!”
王玄躬身应诺。
“臣即刻安排,必使蛛丝马迹,皆入殿下彀中。”
李承乾满意地点点头。
“玉儿,还有一事。你我成婚已有年余,如今朝局稍稳,北疆暂平,为了社稷稳固,也为了东宫根基,我们该有个嫡子了。”
苏玉儿先是一愣,随即双颊飞起红霞。
这不仅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情意,更是一位储君对未来国本的郑重考量。
她垂首,声音细若蚊呐。
“妾身全听殿下的。”
殿内气氛正温馨,内侍匆匆入内禀报。
“启禀太子殿下,户部尚书戴胄大人有紧急要事求见!”
李承乾眉头微皱。
“宣。”
戴胄风尘仆仆,快步走进殿内,甚至来不及行全礼,便急切道。
“殿下,大事不好,河东道、河北道数州急报,盐引新法推行受阻,形势严峻!”
李承乾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详细说来!”
戴胄声音带着悲愤,说道。
“官盐在运输途中屡遭不明身份匪徒袭击,或被沉河,或被劫掠!运抵州县的官盐,竟发现大量被掺入泥沙、苦卤,以次充好!更有甚者,盐价被当地豪强暗中操控,更令人发指的是河东晋阳县,一名负责盐务核查的吏员,竟被发现暴尸荒野,分明是杀官示威!”
李承乾一掌拍在榻边矮几上,牵动伤处,剧痛让他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好大的狗胆!可知是何人所为?”
戴胄咬牙切齿说道。
“种种迹象皆指向当地未被彻底清算的崔、卢旁支残余势力!还有盘踞晋阳,号称白阎王的盐枭白崇山!此獠与关陇韦氏有旧,昔日便是崔氏门下走狗,如今见崔氏倒台,竟妄图取而代之,垄断盐利!”
李承乾冷笑连连,说道。
“白崇山?关陇韦氏?看来本宫的刀,还是不够快,不够狠,让他们觉得,还有空子可钻,还有命可以苟延残喘!”
他不顾苏玉儿和王玄担忧的目光,说道。
“戴卿,传本宫令,准备车驾仪仗,本宫要亲自巡视河东、河北!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些魑魅敢动我大唐的盐,敢杀我朝廷的官!”
翌日,太极宫两仪殿。
李世民听着下方群臣关于北疆善后及功臣封赏的议论。
李承乾虽未痊愈,但今日事关重大,亦强撑着出席,坐在御阶下首专设的太子位。
当李世民提及太子欲亲自巡视河东、河北盐政时,殿内气氛陡然一凝。
一位老御史出列说道。
“陛下,太子殿下北征劳苦,伤势未愈,实不宜车马劳顿,远行巡视,盐政虽重,自有户部及地方有司处置,殿下乃国之储君,当坐镇中枢,调养贵体,学习治国之道,方是正理,若为些许地方宵小之事便轻动万金之躯,恐非社稷之福啊!”
另一名官员立刻接口,言辞看似恭敬,实则绵里藏针。
“太子殿下甫定北疆,威名震慑宇内,然则殿下久在军中,对民政或有不熟之处,盐务繁杂,牵扯甚广,地方豪强盘根错节,殿下若亲临,未必合适。”
又有数名官员出列,口径几乎一致,核心便是。
太子身体重要,不宜离京,更不宜直接插手地方具体事务,以免威权过甚。
李世民目光掠过下方垂首的太子,又扫过那些看似为太子着想臣子。
“卫国公、赵国公、房卿,尔等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