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色浓稠如墨。乌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点星月微光,将整个嵩山死死捂在窒息的黑暗里。
藏经阁三楼,唯一的光源只有那盏置于墙上的孤灯,豆大的火苗在几乎凝固的空气中艰难跳跃。
四道身影被昏黄摇曳的灯火拉扯、扭曲,模糊地投射在糊着白纸的窗棂上。
令狐冲强压下心头的急火与翻腾的血气,寻了一个空置的蒲团,盘膝坐在三位高僧跟前。
“三位大师,洛阳天河帮...满门两百余口!上至帮主黄伯流,下至襁褓中的婴孩...老幼妇孺...无一例外,全被...一人!屠杀殆尽!”
“嘶嘶嘶~”三位佛法精深、定力如磐石的高僧,竟同时身体剧震,发出一片倒抽冷气的惊骇之声!
三人不约而同地双手合十于胸前,紧闭双目,嘴唇快速翕动,低沉而急促的诵经声瞬间响起:“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唵嘛呢叭咪吽...”
这是为那两百余惨死冤魂,做最急迫的超度! 阁楼内那微弱的灯火,似乎也在这悲悯与惊怒交织的梵音中摇曳得更厉害。
方证大师缓缓睁开眼,沉声开口:“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令狐施主...可知是何方魔头所为?其武功路数,可有端倪?”
“那招式...”令狐冲痛苦地摇头,“在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阴冷、邪异、精准到令人发指!”
他顿了顿,道出此行另一目的:“家师告知,五岳剑派已决意与少林联盟,共攻黑木崖!是以让在下出山,联络左道豪杰,以期汇聚力量...”
“那人屠灭天河帮,难道是为了阻止我等攻打黑木崖?”方生大师惊疑不定地猜测。
一直沉默的觉远大师,此刻却抬起眼帘,目光如古井深潭,穿透摇曳的灯火落在令狐冲身上,缓缓道:“阿弥陀佛...老衲观此因果,那魔头行此灭绝人伦之事,与其说是阻我攻崖,倒不如说...是冲着令狐施主你而来。”
“冲我而来?” 令狐冲心中一凛,十分赞成觉远说法,那人手段不像此方世界之人。
可能被系统召唤至此的最次也是李莫愁之流...
然而李莫愁、周芷若再阴狠歹毒,她们心中尚存一丝人性底线,绝无可能对一个帮派的所有妇孺孩童下此毒手!
这凶手的冷酷,已经超越了魔的范畴!
“这世界...太过诡异了!”令狐冲再次沉重摇头,看向方证,问出心中最大的疑虑,“三位大师,这黑木崖...非攻不可吗?”
“阿弥陀佛!” 方证大师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炯炯,直视令狐冲:“从此人手段之狠辣、心意之歹毒看来,必是魔教中隐世不出的巨魔!若留此魔教余孽横行于世,谈何武林宁静?谈何天下太平?!魔教,决不能留!此役,势在必行!”
这番话听得令狐冲心中一阵愕然,甚至有些荒谬!
魔教盘踞黑木崖近百年,期间虽不乏冲突,但少林作为武林泰斗,何时如此旗帜鲜明、如此冠冕堂皇地喊出“非灭不可”的口号?
一旁的觉远大师脸上却浮现一丝疑惑,他看向令狐冲。
“令狐施主竟不知?尊师岳掌门不久前喜得一位‘义子’,其武功修为...深不可测!老衲三人联手,恐亦非其敌手。有此等强援相助,攻破黑木崖,想来并非难事。”
“义子?远胜三位大师联手?” 令狐冲猛地从蒲团上挺直身体,眼中满是惊骇与难以置信。“师父...师父从未向我提及此事!他只说...有神秘高人将随少林一同北上...”
“阿弥陀佛。”方证大师轻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了然的无奈:“想来是岳掌门不欲那人身份过早暴露,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刻意隐瞒。”
刻意隐瞒?这四字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入令狐冲心中。
师父连自己都不信任了吗?
是因为发现自己和师娘...?
不,不对!
令狐冲强行压下翻涌的杂念。
若真不信任自己,师父根本不会提及有“高人”相助之事!
“那...那人现在何处?姓甚名谁?”令狐冲急切追问,心中疑云密布。
方证大师微微摇头:“那位施主嫉恶如仇,一身浩然正气,并未告知姓名。他只言尚有要事需办,一个月后,自会在华山脚下与众人汇合。”
令狐冲眉头紧锁,心中暗忖:“看来师父除了隐瞒‘义子’这层身份,其他事情倒未曾骗我。这神秘高人确实不愿透露姓名...”
“令狐施主,” 方证大师白眉紧紧拧在一起,语气沉郁得如同窗外化不开的浓墨黑夜,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眼下最紧要之事,绝非思虑我等能否攻破黑木崖。施主当务之急,是将心思放回那些左道豪杰身上!老衲心中不安,只怕...那天河帮的惨祸...仅仅是个开始...”
“腥风血雨...这沉寂已久的武林...怕是要重掀...滔天血浪...” 方证大师最后的话语,带着沉重的叹息,如同丧钟敲响在死寂的藏经阁。
“是了,是了!”方证大师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令狐冲脑海中的迷雾!“那人屠戮天河帮,那其他左道怕是也危险...”
“不好...蓝...蓝妹子!!”令狐冲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声惊骇欲绝的呼喊撕裂藏经阁的凝重死寂!
他甚至来不及对三位高僧说一句告辞!
“砰...哗啦...”
青影如电!
木窗棂连同糊窗的白纸在狂暴的劲气下轰然炸裂粉碎!
令狐冲的身影已化作一道青色流光,融入无边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