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白炽灯在凌晨一点半的天光里泛着冷白,裴玄澈的拇指悬在手机录音键上,指腹因长时间按压而泛出淡青。
当\"沈家老宅零点\"的关键词从扬声器里泄出时,沈扶黎正端着保温杯的手突然顿住,杯沿磕在桌角发出脆响,琥珀色的蜂蜜水在杯壁晃出细碎的涟漪。
\"扶黎?\"裴玄澈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能感觉到她指尖在不可抑制地轻颤。
三年前在重症监护室外,她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腕骨里,却咬着唇说\"我没事\"。
此刻她垂眸盯着桌面,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再抬眼时眼底的暗青被淬成了冷硬的光。
\"赵天成要动沈家老宅的备用装置。\"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丝,\"三年前那场火灾后,老宅地下三层有套独立供电系统,能屏蔽所有电子信号——他要在零点切断我们的通讯。\"
林修摘下战术手套,指节抵着下巴:\"会展那边是明线,老宅是暗棋。\"他抽出李明推过来的平板,地图上沈家老宅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三圈,\"刚才李明定位到东南亚的军火库,现在需要确认的是,赵天成的人手怎么混进老宅。\"
\"我来。\"李明的键盘声突然加快,屏幕蓝光映得他眼下青影更深,\"老宅安保系统用的是沈家特供版本,我黑进去需要半小时——\"话未说完,他的手指突然顿在键盘上,眉峰猛地一挑,\"等等,这里有三个新的信号源。\"
平板上的地图突然跳出三个红点,像三颗渗血的钉子扎在老城区。
最亮的那个正对着废弃的纺织厂,离沈家老宅直线距离不过两公里。
沈扶黎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红点,指甲盖泛着珍珠贝母的光泽:\"纺织厂三年前被赵天成的基金会收购,名义上是改建养老院。\"她抬眼时,瞳孔里跳动着平板的冷光,\"他的指挥中心应该在那里。\"
裴玄澈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翘起的发梢,指腹擦过她耳后未消的压痕——那是刚才趴在桌上打盹时留下的。\"我和林修去纺织厂。\"他说,声音低得像耳语,\"你和李明守着信号源,有情况立刻通知。\"
沈扶黎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还带着保温杯的余温,却比他的皮肤烫:\"裴玄澈。\"她叫他全名,这是她认真时的习惯,\"赵天成手里有枪。\"
\"我知道。\"他反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内侧的薄茧——那是弹吉他留下的,\"但我们要在零点前切断他的通讯链。\"
林修已经套上战术背心,战术灯在胸前晃出一道白光:\"装备在后备箱,五分钟后出发。\"
仓库铁门被夜风撞得哐当响。
裴玄澈替沈扶黎拢了拢外套,转身时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是他送的那瓶香水。
他突然停住脚步,回头吻了吻她的额角:\"等我回来给你煮醒酒汤。\"
沈扶黎一怔,随即笑了。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三天前她在庆功宴上被灌了半杯红酒,抱着他的胳膊念叨\"裴老师煮的醒酒汤最甜\"。
此刻她踮脚回吻他的下颌,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裴老师,我要加双份桂花蜜。\"
林修的车尾灯在雨幕里划出两道暖黄的光。
沈扶黎趴在落地窗前,直到那点光彻底融进夜色,才转身看向李明。
后者正盯着三个屏幕,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蝶:\"他们进纺织厂了。\"
监控画面里,裴玄澈和林修贴着墙根移动,雨丝在战术灯上凝成细珠。
纺织厂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链,却没上锁。
林修用工具挑开锁链的瞬间,裴玄澈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电击器上——那是沈扶黎亲手给他的,说\"比防狼喷雾管用\"。
\"一楼有动静。\"林修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
裴玄澈的心跳陡然加快,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战术头盔里回响。
二楼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隐约有男声传来:\"零点前必须确认老宅线路......\"
\"等等。\"李明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的食指重重敲在第三个屏幕上,\"信号源有变化!
纺织厂西侧三百米有个废弃机房,现在突然有高频脉冲——\"
\"扶黎?\"裴玄澈的耳麦里响起沈扶黎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紧绷,\"西侧机房是备用信号塔,赵天成可能在这里设了陷阱。\"
林修的手电筒在墙上照出一道白痕,他转头看向裴玄澈,战术目镜后的眼神沉如深潭:\"撤?\"
裴玄澈的拇指抵着电击器的开关。
他想起沈扶黎刚才攥着他手腕的温度,想起三年前火灾现场她被浓烟呛得咳出血的模样。\"不。\"他说,声音里的冷意连自己都惊了一下,\"去机房。\"
废弃机房的铁门挂着新锁。
林修用液压钳剪断锁头的瞬间,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裴玄澈的战术灯扫过墙面,水泥地上有新鲜的鞋印——42码,和赵天成保镖的鞋号一致。
\"里面有人。\"林修的声音压得极低。
裴玄澈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听见了,是金属碰撞声,是子弹上膛的咔嗒。
他猛地拽住林修的胳膊向后一拉,下一秒,一发子弹擦着他的战术头盔飞过去,在墙上撞出火星。
\"隐蔽!\"林修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
两人贴着墙根滚进角落,裴玄澈摸到电击器的瞬间,余光瞥见阴影里站起三道人影。
为首的男人举起枪,枪管在战术灯下泛着冷光——是赵天成的贴身保镖老周,三年前火场里他亲手锁死了安全通道。
\"裴先生。\"老周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赵总说,让您给沈小姐带句话。\"
裴玄澈的手指扣紧电击器。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混着沈扶黎在耳麦里的呼唤:\"阿澈?
阿澈你说话!\"
老周的枪口抬高了一寸。
裴玄澈突然冲了出去,电击器的蓝光在黑暗里划出一道弧。
老周的枪声响了,子弹擦过他的左肩,灼热的痛感像火舌舔过皮肤。
林修的战术棍同时挥出,精准地砸在老周手腕上,枪\"当啷\"掉在地上。
搏斗声在机房里炸响。
裴玄澈压着一个保镖的手腕,电击器抵在他颈侧,男人的挣扎渐渐弱下去。
林修那边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最后一个保镖被锁在墙上,喉结上下滚动着说不出话。
\"赵天成呢?\"裴玄澈扯下老周的领带,将他的双手反绑在水管上。
老周咧开嘴笑,血从他裂开的嘴角淌下来:\"裴先生,您猜——\"
\"阿澈!\"沈扶黎的声音突然拔高,\"老宅方向有动静,他们启动备用装置了!\"
裴玄澈的瞳孔骤缩。
他看向林修,后者正扯下保镖的袖扣,露出腕间的手表——指针正指向十一点五十分。
机房的墙上挂着一面破镜子,裴玄澈在镜中看见自己的脸。
左肩上的血浸透了战术服,像朵正在盛开的红梅。
他摸出手机给沈扶黎发消息:【保护好自己,等我】,指尖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又补了句【桂花蜜醒酒汤,双倍】。
林修已经抄起老周的枪,弹夹里还有五发子弹。
他踢了踢地上的保镖,目光扫过裴玄澈染血的肩:\"走吗?\"
裴玄澈弯腰捡起老周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最新一条消息是:【零点整,沈家老宅】。
他将手机揣进怀里,抬头时眼里的暗火几乎要烧穿夜色:\"走。\"
废弃机房外,雨还在下。
裴玄澈和林修的身影融进雨幕里,只留下地上几个被制服的保镖,以及老周那句没说完的话,像根刺扎在空气里——
\"您猜,赵总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