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上鸦雀无声,那些落在唐望晴身上的目光,或好奇,或惊讶,或哭笑不得,或幸灾乐祸……各种各样,有些人甚至没忍住捂嘴笑了,其中路康宁的嘲讽最为明显。
“唐望晴你怎么回事?脑子坏了?”
“我没事儿,脑子好着呢。”
唐望晴不喜尹轻雪的语气,奉以白眼,可后者非但不信,还煞有其事道:“我看你必然是没好全,还是回去歇着吧,别为难夫子了。”
——你才有病呢!若不是瞧在昨日一道儿喝茶听说书的份上,必定把你骂到哭!
唐望晴在心里一阵嘀咕。
“好了好了,书也背了,你快给夫子道歉,夫子定会原谅你的。”
尹轻雪有意为唐望晴解围,正要强硬把人拽下来,岑夫子却开了口。
岑夫子道:“唐望晴你为何如此执着要给我号脉?”
唐望晴正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夫子唐望晴居然出言咒您,这是大逆不道!夫子您应当将她赶出去,不许她再次踏进书院!您更应该上告陛下,您是帝师,她唐望晴说这话不仅诅咒了您,还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一顶顶的高帽子戴下来,仿佛是要将它们化成一座座大山将唐望晴彻底压死。
唐望晴一看又是路康宁,不由觉腻味。她激动得都蹦起来,狰狞的愤怒中带着看的嘲弄,可见唐望晴依旧淡定,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心中那份隐秘的兴奋又倏地转化成了愤懑!
唐望晴看她的眼神,漠然得犹如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
路康宁大声质问:“唐望晴你们右相府难道就是这般教你尊师重道?”
叮!
【大量恶意值来袭,请宿主注意安全。】
【路康宁→唐望晴:-40%】
唐望晴:“……”
这里哪里来的疯子哟,简直太闹心了!
她这话里话外的,是要将他们整个右相府都拖下水啊!
是十来岁的姑娘,怎么心思就这般歹毒!
她觉得无比糟心,没好气道:“你路康宁尊师重道,学问也做的好,不然怎么会说话一套接一套。”
她语气轻飘飘的,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气人。
“你们大将军府是不是都跟你一样啊,嘴都是小喇叭,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盯着别人叭叭,真是能耐的很呢!我觉得给去跟大将军说说,他家闺女这么能,得好好培养,别糟蹋了。”
“噗!”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尹轻雪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唐望晴见了还哎哟了一声。
“轻雪姐姐,你也赞同我的话么?”
尹轻雪但笑不语,路康宁的脸色骤然一片青绿。
这一场闹剧看得岑夫子直蹙眉,他抬手往下压了压,待安静下来后他才问唐望晴:“我若不答应,你待如何?”
唐望晴摇头,“不如何呀,我一个小孩子能把您怎么样呢,我胆子可小了!”
她明显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但或许是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太有欺骗性,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反感。
“既然如此,那你来。”
“夫子!”
岑夫子的松口完全在路康宁意料之外,她惊讶过后便连忙阻止,可岑夫子丝毫不理,走近唐望晴,主动伸出了手腕。
“如何?”
小姑娘认真得圆圆杏眼都半阖起来,岑夫子不自觉便放柔了几分,唐望晴跟他孙女一般大,可他家那个整日只知疯玩儿,大字不识几个,哪像她这般口齿伶俐,条理清晰的。
两人一对比,便是凤尾与鸡头。
唐望晴一言不发,待号完脉后才问:“您早上可有干呕,口臭,泛酸?”
在大庭广众下,对一个读书人说这些无疑就是冒犯,岑夫子对她的满心欣赏瞬间化为乌有,脸色也骤然冷凝。
“唐……”
“夫子,我并没有侮辱您的意思,也并不是在跟您说笑。”
她的肃然让岑夫子迟疑了,“此话怎讲?”
唐望晴答非所问,“您爱喝酒么?”
岑夫子点头,“文人墨客哪个不爱酒,我每日都会自斟自饮,时不时还会邀三五好友聚一聚,有时学生们也会来。”
这是把酒当饭吃了啊,也不怕直接酒精中毒!
“怎的?我喝酒还喝出了事端?”
见她脸色有异,岑夫子并未放在心上,话语间还带上了几分笑意。
唐望晴正色道:“?黄帝内经》曰:‘酒者,水谷之精,熟谷之液也,其气慓悍,其入于胃中,则胃胀,气上逆,满于胸中,肝浮胆横。’说明酒之气‘慓悍’,同时强调了喝酒可能会导致胃胀,气上逆,并造成脏腑损害。
《本草纲目》中也有言:‘酒,天之美禄也,少饮则和血行气,壮神御寒,消愁遗兴;痛饮则伤神耗血,损胃亡精,生痰动火。’也说明了过量饮酒会导致气血损耗,损伤脾胃。”
望着岑夫子骤变的脸色,唐望晴再下一剂猛药,“夫子,过量饮酒轻则致疾败行,甚则丧邦亡家而损躯命。”
岑夫子手一哆嗦,直接拽断了自己的胡须,“这,我这该如何是好?”
唐望晴真诚建议,“莫再饮酒了,最好是找大夫再仔细检查一遍。”
“好。”
岑夫子忙应下,又好奇道:“你既然能瞧出我的问题,那为何不给我诊治?”
唐望晴眯了眯眼,“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靠。”
岑夫子恍然大悟,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凭心而论,虽然唐望晴背出了不少医书上的论点,但岑夫子也不曾动过一丁点让她给自己诊治的念头。
即便她书背得再熟稔,表现得再成熟,那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让人无法真正的信服。
岑夫子想好了,等今日下了学便找太医看看!
因着唐望晴耽搁了时间,待岑夫子宣布下学时,已然比平时晚了一炷香有余,姑娘们早坐不住了了,岑夫子话音落便都抛弃矜持冲了出去。
笃笃笃——
“哈啊~干嘛呀~”
唐望晴抹了把因为困顿而溢出的泪花,不耐,就不能让她好好睡个觉么!
“唐家大小姐昨晚去做贼了?”
“是啦是啦,劫富济贫。”
尹轻雪双手环胸满脸不屑,“嘁,就你这小身板,别反倒被人给绑了,重蹈覆辙。”
“尹轻雪你少看不起人。”唐望晴斜睨她,眼白都翻出来了。
尹轻雪嗤笑,“谁敢瞧不起你唐大小姐啊,连夫子的虎须都敢撩,我将梯子都递到你脚下了,你大小姐瞄都不瞄一眼,还不屑的一脚踹开,你真行呀!”
“那就谢谢轻雪姐姐了,为了表达谢意,妹妹也给姐姐号个脉吧!”
唐望晴眯眯眼,用阴阳怪气对阵阴阳怪气,不过她没想到,非但没有膈应到尹轻雪,反而勾起了她的兴趣。
“你真的会医术?”她俯身凑近,小脸因好奇而泛红。望着她隐隐发亮的眸子,唐望晴这才觉得言语成熟的姑娘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竟是让唐望晴不忍心让她失望。
她刚要点头,便有人插嘴道:“尹家妹妹你可别被她骗了,唐望晴充其量就是会背几篇文章罢了,她若是会医术,母猪都能上树!”
唐望晴:“……”
这个路康宁怎的跟刺猬一样,见她就扎!
被打扰了睡眠唐望晴本就不高兴,路康宁又不知收敛的凑上来,点燃了她心里的小火苗。
唐望晴咧嘴,“路姑娘都这么说了,我若不拿些本事来,岂不是要让你失望了。”
路康宁不屑哼哼,“我为何要失望,你又不姓路,口花花吹破了天丢脸的可是你们唐家。”
唐望晴眉眼带笑,“嗯嗯,路姑娘这般关心我,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