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绣翎将自己手中的孩子交给侍女,重新走进了寝殿。
她看到,自己那个从来不曾掉过眼泪的兄长,居然扑在皇嫂的床前哭的撕心裂肺……
萧绣翎眼眶一红,不知该说些什么,默默转身退了出去。
纪窈卿看着哭得像一个茫然无知的孩童一般的萧庭风,她悲悯的看着他,心中也有着些许不忍,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终究是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迷之中。
萧庭明听到消息赶到端王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穿着盔甲的萧庭风身子僵硬的坐在纪窈卿床前,将纪窈卿一直抱在怀里的画面。
他顿了顿,上前拉开了萧庭风的胳膊,道:“萧庭风,你清醒一点!”
萧庭风像是毫无所觉。
萧庭明道:“她只是昏了又不是死了,你在这里耗着也于事无补。”
“你以为她想要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萧庭风一点点的抬头看向萧庭明:“是我害窈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萧庭明拧眉:“你什么意思?”
“窈窈本就会医术,她一直都不想要孩子,一直都有悄悄的在喝避子汤。”萧庭风痛苦的说道:“是我,是我遣人将她的避子汤换成了安胎药……”
“窈窈分辨得出那药被人换过,知道换药的事情是我指使的,也知道了我的态度,于是便再没喝过绝子药。”
萧庭风颤抖着抚摸纪窈卿的脸:“我怕她离开我,才总想着让她为我生个孩子,想着她就算是不为了我,也会为了孩子而让步的。”
可现在萧庭风才幡然醒悟,只要能让窈窈活着,就算是她要离开京城又如何?
总好过就这么毫无声息的躺在床上。
萧庭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萧庭风,半晌后,他伸手拍了拍萧庭风的肩膀。
“那你就在这儿坐着吧,朕去看看朕的小侄子。”
提起他和纪窈卿的孩子,萧庭风依然恍若未闻。
在萧庭明离开了以后,萧庭风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在纪窈卿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吩咐云云照顾好她,转身离开。
书沉墨知感觉到王爷状态不太对劲儿,两人干脆一直跟在萧庭风身后,见萧庭风策马出了城,他们两人也对视了一眼,赶紧找来了马匹紧紧跟了上去。
夜风冷寒,吹起萧庭风的衣角,萧庭风策马驰骋而过,快的让书沉墨知几乎跟不上。
最后,萧庭风勒马,在永乐寺山脚下停下。
而在山脚下,有一个小和尚等候多时。
萧庭风言简意赅:“我要见永乐寺主持。”
小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缓缓说道:“施主,方丈说了,您若想要上山,还请您一步一叩首,虔诚叩拜到山顶。”
这时书沉墨知匆匆赶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呵斥小和尚道:“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居然敢让端王殿下磕头磕到山顶?”
小和尚却丝毫不惧怕:“端王殿下曾言,他此生不信鬼神,不见佛祖,如今要上山,那便需要一步一叩首虔诚悔过。”
书沉墨知一愣。
他们想起来,当年永乐寺主持进京开坛讲法,太后皇帝等人无一缺席,偏偏就只有王爷一人缺席了,后来永乐寺主持想要求见王爷,王爷就说:“我不信鬼神,不见佛祖。”
可王爷现在却……
书沉墨知不由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
这一晚,萧庭风当真从山脚下开始磕头,一步一步磕到了山顶。
书沉墨知就这么陪着萧庭风。
终于在第二日清晨,萧庭风来到了永乐寺门口。
永乐寺主持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在看见萧庭风后,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佛殿内,萧庭风虔诚下跪叩首,他抬头看向那睥睨众生的金身佛像,在心中祈祷着自己的祈求能让佛祖听见。
“芸芸众生之所以愿意跪在佛祖脚下,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所求,”方丈叹息一声:“而端王殿下曾经别无所求,如今却也终于有了所求之事,亦或者是所求之人。”
而萧庭风却只问道:“她会好起来的,对吗?”
方丈摇了摇头:“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还有无。”
萧庭风声音嘶哑:“我已悔了。”
等他回到王府的时候,纪窈卿依然还没有苏醒。
管家徐叔本想劝他,王妃明看着是不行了,应该准备起后事了,可这些话对萧庭风说起未免残忍。
而萧庭风似乎也意识到,窈窈是真的可能要离去了。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久久不曾言语,最后是他主动转过身对管家徐叔说:“为王妃准备后事吧。”
管家徐叔以为萧庭风是真的想开了,连声应是,抹着眼泪转身离开了。
三日后,或许是回光返照,这天的纪窈卿精神居然空前好了许多。
云云一双眼都哭成了核桃,见纪窈卿醒来,她捧着一袭红色嫁衣上前道:“王妃,云云给您更衣。”
纪窈卿双眼已经不太能视物,也辨认不出什么色彩,听云云说要给她更衣,纪窈卿就笑着答应了。
云云给纪窈卿换上了那一件精致华美的婚服,又为她戴上了华美无比的凤冠。
最后,云云递给纪窈卿一把团扇。
纪窈卿不明所以,云云解释道:“王爷说之前那场大婚不算数,他未能亲自和您拜堂成亲,所以王爷想重新办一场独一无二的婚礼。”
便是此时,叶姿微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摸了摸纪窈卿的头,明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却还是勉力勾起笑容:“这次就让娘为你送嫁吧。”
纪窈卿眨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与上一次大婚一样,她被一袭婚服的萧庭风牵着手,一同拜过了天地。
纪窈卿注意到,长嬷嬷和幺娘都来参加了这场大婚。
晚时,就到了洞房花烛夜。
纪窈卿估摸着,自己恐怕就要在这个“洞房花烛夜”的晚上“撒手人寰”了,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在婚房里等得百无聊赖,于是干脆趁着夜色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