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浩拉开椅子坐下，拿起那份文件。几乎是同时，其他几位导师也都默契地停止了交谈，各自拿起手边重点关注的练习生资料，重新低下头去。刚才还带着点轻松调侃的空气瞬间沉淀下来，被一种严肃的、专业的审视氛围取代。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一声极低的、意义不明的沉吟。
刘明浩翻开资料。首页是一张清晰的大头照。照片上的女孩非常年轻，甚至带着点稚气未脱，但那双眼睛，隔着纸张都能感受到一种近乎执拗的亮光，像在黑暗中燃烧的星火。姓名：林薇。所属公司一栏是空的，标注着：个人练习生。特长：舞蹈（自述风格：Urban Krump）。
他快速浏览着后面的基础信息、练习时长（仅一年半）、过往经历（一片空白）、自评优势（身体控制力强，节奏感好）和劣势（声乐基础薄弱）。很普通的履历，甚至可以说单薄得有些可怜。唯一引人注目的，是特长栏里那个“Urban Krump”的标注，以及权志龙用红色记号笔在旁边画的一个醒目的问号和一个感叹号。
Krump？这种以爆发力、侵略性和强烈情绪宣泄着称的街头舞种，出现在一个看起来纤细、履历空白的个人练习生身上？难怪权志龙会说“有点意思”。这要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盲目自信，要么……就藏着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或惊吓。
刘明浩的目光在那张眼神执拗的照片上停留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在“Krump”那个词上点了点。他将这份资料放在了自己手边最显眼的位置，然后继续翻看其他的。厚厚一叠资料，承载着上百个年轻女孩的梦想和挣扎，她们的面孔、名字、背景在眼前飞速掠过。有来自三大娱乐公司的种子选手，履历光鲜，练习时长动辄四五年；有小公司孤注一掷的“王牌”，背负着全社的希望；也有像林薇这样，像野草般独自挣扎的个人练习生。
时间在专注的翻阅中悄然流逝。
直到厚重的隔音门再次被推开，现场执行导演探进半个身子，声音洪亮地打破了导师席的沉静：“各位导师，练习生们已经完成妆发，准备入场自评级了！请各位老师留意前方大屏幕！”
如同按下某个开关，导师席上所有人几乎同时抬起头。刚才还沉浸在纸页世界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齐刷刷地投向正前方那片巨大的、原本幽暗的LEd屏幕。屏幕如同巨兽苏醒，猛地亮起，切换成演播厅后台通道的实时监控画面。
画面里，长长的、铺着红毯的通道已经站满了人。上百名身着统一灰色训练服的年轻女孩，像一片被惊扰的、色彩单一的鸟群，紧张、期待、不安、野心……种种情绪清晰地写在她们年轻而紧绷的脸上。通道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沉重的、通往梦想舞台的大门。
空气仿佛凝固了。导师席上落针可闻。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刘明浩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冰凉的金属台面上，十指交叉抵在下颌。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穿透屏幕，在那一张张或青涩或故作镇定的面孔上快速扫过。他在捕捉细节：眼神的坚定与否，姿态的松弛或僵硬，与同伴间微妙的气场互动……这些，往往比纸上的履历更能说明问题。
通道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女孩，手紧紧攥着训练服的衣角，指节发白。有人忍不住偷偷深呼吸，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有人则强装镇定，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要用意念将它推开。人群后方，隐约能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被挤在角落，正是资料上的林薇。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紧绷的肩膀线条透露出巨大的压力。
终于，通道两侧的指示灯由红转绿，发出“嘀”的一声轻响。沉重的、象征着命运转折点的大门，在令人牙酸的机械声中，缓缓向内打开！
明亮到刺眼的舞台灯光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从门内倾泻而出，淹没了整个通道入口！女孩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下意识眯起了眼，甚至有人抬手遮挡。紧接着，恢弘而富有压迫感的开场音乐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攫住了所有人的听觉神经！
“A班！最顶端的位置！”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带着破音的激动。
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越过敞开的门扉，聚焦在舞台正中央，那金字塔最顶端的、如同王座般闪耀着金色光芒的七把座椅！
渴望、贪婪、震惊、敬畏……无数种情绪在女孩们眼中瞬间点燃、炸开！原本压抑的通道瞬间爆发出巨大的骚动和低低的惊呼。
“天啊……”
“好高……”
“好漂亮……”
“我要坐上去！”
在后台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女孩们如同开闸的洪流，带着忐忑、兴奋和难以抑制的野心，涌入了光芒万丈的舞台。灰扑扑的训练服汇入这片光海，瞬间被衬得渺小。她们仰着头，目光被那金字塔顶端的金色座椅牢牢吸引，像是被磁石吸住的铁屑。
自评级开始了。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紧张。女孩们不再像通道里那样挤作一团，而是迅速根据各自的判断和野心，寻找着自己的位置。有人目标明确，昂首挺胸径直走向A班区域；有人眼神闪烁，在b班和c班之间犹豫徘徊；也有人低着头，带着认命般的沮丧，默默走向最底层的F班灰色台阶。
导师席上，七双眼睛如同七台高精度的雷达，无声地追踪着每一个身影的选择和表现。
“这个，JYp的朴秀雅，果然直接奔A去了。”朴宰范用笔点了点屏幕上一个步伐坚定、气场强大的身影，语气带着欣赏，“基本功扎实，台风也稳。”
“她旁边的那个，cube的李真英，犹豫了。”IU轻声说，目光敏锐，“在A和b之间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选了b。是缺乏自信？还是……有别的考量？”
“F班那个角落，”bada Lee突然开口，声音冷冽，指向屏幕边缘一个几乎要缩进阴影里的女孩，“从进门开始，肩膀就没打开过，眼神躲闪。心理素质这一关，就不及格。”她的话毫不留情，如同手术刀般精准。
米津玄师推了推眼镜，目光锁定在一个正小心翼翼把名牌贴在c班座位上的女孩身上：“她的资料，声乐评分很高，但舞蹈是弱项。选择c班，算是比较清醒的自知。”他的评价相对客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