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在离开之前专门跟王木匠打听了一下明日要做些什么。
得知是要做屋顶和墙体后顿时安心,看来建房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今天做的四间房,是他们一家六口人休息的地方。旁边还要建一间厨房一间茅房,中间再框个院子。
一开始的时候,桑榆肯定是不敢这么大胆要建这么多房子,光是人工和材料费她都付不起。
但今时不同往日,兜里有钱以后,人自然也就有了底气。
住在这里不是一天两天,当然要建得更加舒适才好。
不过,因为那两间房子是后加的,不论是木料还是凿孔一类的工作都要慢上些,进度会落后些。
次日,桑榆没去清溪村,她挎着自己崭新的精致小篮,独自往岭南城去。
家里的鱼肉猪肉需要腌制,她力气小,哪怕跟去建房现场也只能帮忙做些不重要的杂事,还不如专心去忙自己的事。
这次进城主她要有两件事要忙。
第一,买盐,想要长久地保存食物,就得用大量的盐来腌制。
第二,买猪肠与猪肉做香肠。
家里虽然还剩下不少五花肉,但用来灌香肠的话,五花肉就显得有点过肥。
一般都是用后腿肉与前腿肉按比例搭配,才能做出肥瘦均匀的香肠。
桑榆特意往东走远了些,这才寻了处坊市进入。
丙区一如既往的热闹,眼神扫过关在鸡笼里的野兔与野鸡,桑榆眼神闪过一抹艳羡,要是她也会打猎该有多好。
家里旁边就是山,虽然在外围部分她没遇见过野兔野鸡一类的野物,但只要往深山里走一走,肯定是能遇见的。
要是她会打猎,别说野鸡野兔,就是麝香鼠也能轻松拿下。
想到麝香鼠,她顿时又有了点别的想法。
视线在街上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一位面前摆着三四个鸡笼的大摊主身上。
她缓缓走到摊位前停住步子,目光来回在笼中扫视,像是有些犹疑不定,没想好要买野鸡还是野兔。
见状摊主笑着同她搭话:“小娘子想要些什么?兔子和野鸡都是前两日刚抓回来的,活泛得紧,都是一等一的好肉食。”
“嗯……”短暂沉吟后,桑榆指向关着野鸡的笼子,“要一只野鸡就好。”
趁着摊主弯腰伸手抓野鸡的时候,她状若不经意间问起:“我看这些野鸡野兔身上都没伤口,是怎么抓到的啊?”
摊主只以为她是好奇,随口答道:“设了鼠夹和挡蹚子,这些是专门挑出来的完好或是只受轻伤的。”
所谓鼠夹就是小型的捕兽夹板,用竹片弯曲制成,依靠竹片本身的弹力挤压抓住猎物。
一般只能用来捕捉野兔野鸡一类的小动物,还需要系在横木或固定在地面,防止其拖拽着夹板逃走。
而挡蹚子则是绳套陷阱,冬季时用得较多,能完好无损地捉住猎物。
野物被夹板夹住的位置不固定,再加上求生欲作祟不断挣扎,猎户们去查看陷阱时,免不了就有些伤势过重甚至直接死了的。
那种情况自然不能拿出来卖,索性自家吃或者养一养,看能不能养好再卖。
“鼠夹?”听见这个词桑榆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继续问:“这个鼠夹哪里有卖?”
摊主终于察觉到不对,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狐疑地看向她:“小娘子,你要鼠夹作甚?”
桑榆丝毫不慌,说出一早想好的借口:“家里最近总有老鼠来偷油吃米,我想着这鼠夹听名字应该也能抓老鼠吧。”
岭南城里的老鼠数量不少,有些体型稍大的,看起来和野兔一般大,着实吓人。
按理说这些大老鼠等同于送上门的肉食,但有着鼠疫先例在前,任谁也不敢吃这些大老鼠,生怕不小心沾染什么重病怪病,最多打死扔出去。
她的话十分合理,原本有些起疑的摊主继续给野鸡五花大绑,浑不在意地说:“抓老鼠哪用得着买板夹,那玩意市面上可没得卖,借只猫岂不是更划得来。”
板夹这东西看似简单,但如何挑选弹力合适的竹子,竹子要晾成多干,每个猎户自己心头都有一杆秤,那是绝不外传的看家本事。
“说的也是,回头我问问街邻谁家养了猫,借来用几日。”
他不愿意说桑榆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付过钱接过野鸡放进小篮中,挎着继续往前走。
事情比她预想的更好,她本来以为这个时代没有捕兽夹,还在发愁要怎么抓住那只调皮的麝香鼠,现在起码多了个盼头。
只要以后她能从猎户那里买来板夹,抓住麝香鼠便只是时间问题。
想通此事的桑榆心情一下明媚起来,脚步轻快地往猪肉铺走。
两家猪肉铺的摊位相连,与腰等高的桌子铺上带着凹槽的厚木案板,放上肉架与横杠。
整片带皮或去骨的猪肉用铁钩吊挂在横杆之上,所谓的'三五片猪肉悬于案前',便应当是这番模样。
还未靠近,桑榆就被眼前景象给震住一瞬,紧接着便是铺面而来的血腥味与腥臊味。
视线慢慢落在那几片挂在横杆上却仍旧不断哗哗往下淌着血的猪肉上。
在看见血液流到案板后又顺着凹槽落入木桶中的时候,她才恍然间明白过来,难怪案板上专门凿出了凹槽,合着就是为了方便接血。
但下一秒她就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拜托,知道猪不放血会搞得到处都是,甚至能专门制作出引流的凹槽,难道就不能在宰杀时顺便把血给放了吗?
据她在岭南城里几个坊市间乱逛得到的信息来看,当地百姓也不是不吃猪血,甚至有专门的血粉羹、血脏面、血糊齑一类的吃食。
既然接在桶中的猪血也会被卖掉,为何不在最初宰杀时就放血呢?
这个问题在桑榆脑海里转了一圈,很快她自己就想出了答案——因为不放血卖的钱更多。
猪血的价格比起猪肉来,要低上许多,而含在猪肉内的猪血在切割售卖的时候,卖出去的就不是血的价格而是肉价。
就有点像是后世绑在大闸蟹身上的皮筋,本身不值什么钱,但能给值钱的东西增重。
“果然是无奸不商。”桑榆小声嘀咕一句,走上前准备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