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大家撂个实底,”林楚钦瞅着镜头,话语沉稳,“从百草堂发出去的每一份药材,都会打我手上过一遍。每一份,都会签上我林楚钦的名,再附上一份我专门给大伙儿拾掇的‘灾后药材使用说明’,告诉大家伙儿,这种特殊情况下的药材,拿回去怎么炮制,怎么用,保证药效只高不低,有些个用对了法子,效果兴许比平时的还好。”
“我勒个去,这主播是真神医啊!说得头头是道!”
“遭了灾的药材还能这么讲究?路转粉了!”
屏幕上的留言一条接一条,热度比外头八月的天还高。
“就这态度,这药材我信!给我来一份!”
周雅手指在键盘上噼啪作响,顺势就把一个叫“风雨同舟·养生山货礼盒”的链接挂了上去。
里面是林楚钦亲自挑拣过的药材,还有李秋菊带着村妇们弄的几样健脾祛湿的药茶包,瞧着就实在。
“必须支持!”
“+1,已拍!”
“xxx已下单”——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出第一条提示时,李秋菊捂住了嘴,旁边几个年轻后生也跟着“喔”了一声,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兴奋。
跟着,屏幕上的提示就跟过年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响个没完。
第二个,第十个…很快就过了百。
订单噌噌往上涨,数字跳得人眼花。
不少城里上班的,原本只是看个热闹,这会儿也坐不住了,不光自个儿下单,还把直播链接甩进了各种亲友群、工作群。
“乖乖!”
高老三伸长了脖子,使劲瞅着周雅那台电脑屏幕,订单数额那一串零,晃得他老眼发花。
他活了大半辈子,头回晓得,这块亮闪闪的板子后头,能有这么大动静。
先前还在旁边嘟囔的老社员们,这会儿一个个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脸上的阴霾早没了,换上的是一种做梦似的晕乎劲儿。
直播播了快三个钟头。
李亮玉关掉镜头时,嗓子眼儿都快冒烟了,浑身衣裳跟水洗过一样,贴在身上,他却咧着嘴,一屁股坐地上,嘿嘿直乐。
周雅那边已经招呼着村里手脚快的年轻人,开始对着电脑屏幕抄订单,研究怎么拿胶带封箱子,怎么填那弯弯绕绕的快递单。
百草堂的院子里,头一回这么热闹,撕胶带的“刺啦”声,打印机“咔咔”吐纸的声音,混在一块儿。
她瞅着桌上快堆成小山的单子,心里头热乎乎的,这玩意儿,真能给村里盼头。
县城酒店里,钱老板刚把一个新买的手机砸墙上,屏幕裂得跟蛛网似的。
“废物!”
他冲着电话那头的手下咆哮,唾沫星子喷了一桌子。
手下人哆哆嗦嗦说了百草堂直播卖疯了的事,钱老板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一群泥腿子……他们凭什么!”
刘家村这晚,跟过年一样。
百草堂的灯,亮了通宵。
第二天,日头刚出来,村里人还都在那股子兴奋劲儿里头,手脚麻利地拾掇药材,寻思着赶紧把货发出去。
王家西头的小虎子,却突然不好了。
上吐下泻,脑门子烫得吓人,蔫头耷脑地躺炕上,哼哼唧唧的。
没过多久,李家的小闺女,赵家的那对双棒儿,也陆续出了状况,症状都差不多。
娃儿的哭声,大人慌张的喊叫,一下子把村里刚有的那点喜气冲散了。
林楚钦蹲在虎子炕边,手指搭在娃儿细弱的腕子上,眉头拧成个疙瘩。
这脉象不对劲,舌苔也黄腻得厉害,瞧着是肠胃上的毛病,可又透着股说不出的邪乎。
正琢磨着,院门“哐当”一声被人撞开,村长李福海一头冲进来,裤腿上全是泥,话都说不利索了。
“楚钦!楚钦!坏了!”
“不止娃儿们……早上喝了井水的……好些大人也……也闹肚子,满地打滚!”
“楚钦!楚钦!你快给俺家狗蛋瞅瞅!”
“林大夫,救命啊!俺闺女快不行了!”
李福海话还没说完,百草堂的院子外头已经挤满了人,抱着孩子的家长们,个个脸上急得变了色,那股子慌张劲儿,比前两天发大水还吓人。
娃儿的哭声,大人带着哭腔的喊叫,搅得人心都揪起来了。
“大家不要慌!”林楚钦扬声,声音压过了喧闹,“亮玉,你带几个年轻人,先维持秩序,把发烧厉害的孩子先抱到屋里来!其他人先在院子里候着,一个一个来!”
李亮玉脑门上全是汗,赶紧应道:“好嘞,钦哥!”
他招呼着村里几个机灵的小伙子,把人群往两边分了分,优先让那些烧得脸通红、蔫头耷脑趴在大人肩上的娃儿先进了堂屋。
林楚钦没空耽搁,蹲回虎子炕边,挨个给几个烧得迷糊的孩子摸脉。
他问虎子娘:“婶子,虎子早上喝了什么水?”
“就……就喝了咱村井里的水啊!”虎子娘话里带着哭音。
他又问了其他几个家长,答案都一样。
“是井水!”林楚钦立刻有了数,“问题出在水源上!”
他立马站起身,走到院里临时搬出来的桌子旁,唰唰唰写了两个方子。
“高大叔,”林楚钦把其中一张递给闻讯赶来的高老三,“这方子上的药,葛根、黄连、藿香、茯苓,按量抓好,立刻用大锅熬,熬好了让所有村民都喝一碗,清热解毒,止泻止吐!”
“明白!”高老三接了方子,掉头就往药房跑。
林楚钦又对李亮玉说:“亮玉,你带人去井边打一桶水来,要刚打上来的!”
然后,他拿起另一张画着几个人体穴位图的方子,对几个年轻媳妇说:“你们几个,帮我把孩子们放平,解开衣裳,露出肚子和小腿。”
几个烧得厉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娃儿被轻轻放在临时铺开的草席上。
林楚钦摸出随身带的银针包,捻出几根银针,在火上燎过,手法又快又准,几下就在娃儿的关元、天枢、足三里几个穴位扎了下去。
“不哭了!俺家娃不哭了!”一个年轻妇人捂着嘴,眼泪唰地就淌了下来。
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眼瞅着娃儿安静下来,那一刻,林楚钦在他们眼里,真跟庙里的菩萨差不多了。
先前那股子慌乱劲儿,也慢慢散了。
没多大会儿,李亮玉提着一桶水跑回来,水看着有点浑。
林楚钦拿水瓢舀了一点,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摸出一根细长的银针,伸进水里搅了搅。
过了一会儿,银针拿出来,针尖上蒙了一层淡淡的灰黑色。
“果然,”林楚钦声音沉了下去,“井水里混了山洪冲下来的烂树叶子、死鱼烂虾,还有些被水泡过的毒草根子,这些东西在水里沤久了,就生了‘疫毒’。”
村民们一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脸上都是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