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夜,济世堂弟子们在丹桂香中抖开新制的秋衫。
许莳安的青衫广袖以银线绣桂枝,叶脉用的是济世堂密藏的灵枢血线——采自三百年前初代长老的玉化骨灰,遇月华即泛冷光。他抬手整理衣襟时,袖角桂枝扫过药柜,竟惹得当归屉微微颤动,似与古血共鸣。
温可夏的冰绡披风铺展如瀑,领口霜晶缀成北斗七星。每粒晶石内冻着一只噬魂菌丝炼化的萤火虫。她旋身时披风扬起,冰晶折射的冷光在墙面投出济世堂《九针图谱》,恰映在阿卯试穿的月华纱衣上——纱衣顿时显出暗纹,竟是花界特有的解毒符咒!
阿卯的月华纱衣长及脚踝,后摆拖过青石砖时卷起晒干的艾草碎,每走三步必踩衣角摔个趔趄。
小满憋笑递来玉带,却见他用狗尾草编的绳结胡乱扎腰,活像裹着锦缎的腌菜坛子。
“抬胳膊!”温可夏弹指凝出霜镜。
镜中少年头顶玉蟾蜍琉璃扣歪斜,发间还粘着偷吃月饼碎的芝麻粒。阿卯扮鬼脸吐舌,舌尖残留的母树蜜反光,恰似衔了枚小月亮。
大黄狗突然蹿出叼走衣摆玉扣,琉璃碎裂声惊飞檐下宿鸟。
阿卯拎着半截纱衣追狗,踩翻供桌边的雄黄酒坛,酒液泼湿崇生派送来的木樨花篓。酣睡的酿酒蜂醉醺醺飞起,在众人头顶画起歪扭的“月”字。
小满踮脚摆供品时,烤糊的桂仁酥裂成八卦状。焦痕缝隙渗出雄黄味,原是阿卯偷塞的驱虫药粉受热挥发。
他心虚地瞟向许莳安,却见师父正俯身轻触母树蜜月饼——饼皮突然“咔嚓”裂开,钻出只肚胀如球的酿酒蜂。蜂腹透明如琉璃,可见内里晃动的靛蓝蜜液!
“青萝的醉月蜂!”温可夏并指凝霜,冰壳瞬间裹住蜂翼。蜂针却穿透冰层,扎中阿卯偷摸供品的指尖。
少年“嗷”地缩手,母树项圈晶石骤亮,蜂毒竟被吸进晶石化作一缕青烟。
阿卯舔着指尖残余蜜渍嘟囔:“青萝姐姐肯定在蜜里下毒了!”
温可夏掰开冻蜂细查,见蜂腹蜜液凝结成微型地图——靛蓝线条蜿蜒如蛇,直指西北荒原的九幽殿残部据点。
“中秋贺礼。”她冷笑捏碎冰壳,碎霜落地即融,汇成小蛇游向许莳安靴边。
许莳安捻起沾蜜的银针探入雄黄酒,酒面浮现的泡沫拼出“月圆则狩”四字。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惊落丹桂如雨。
“拜月要献最甜的饼!”
阿卯突然抢过裂开的母树蜜月饼,将蜂蛀的残渣塞进嘴里。晶石项圈感应到九幽蜜毒,迸发银光将他裹成茧状。片刻后光褪人现,掌心竟托着团净化后的月白蜜浆。
小满趁机将烤糊酥饼摆上供桌,焦黑表面被月光镀了层银边,倒像模像样。
大黄狗叼回沾满口水的玉扣,被温可夏冻成项圈挂回阿卯脖子。
阿卯蜷在竹榻上,枕下偷藏的母树蜜月饼渗出琥珀色油渍。
荞麦壳吸饱甜浆,在湿热吐息间膨成绵软云团。
他翻个身,发丝粘住枕面凝成糖丝的蜜液,恍惚见自己跌进晃动的蜜糖湖——湖底沉着许青囊的青铜药箱,箱缝钻出发光菌丝,缠住他脚踝往甜腻深处拖拽。
“阿卯……”小满的梦呓忽然刺破幻境。
少年踢开薄被伸手乱抓,指尖勾翻床头的驱蚊香炉,香灰洒在月饼油渍上,竟腾起青烟凝成微型母树虚影。
窗台陶罐里的酒泉鲤正吞吐月华。
最大那条忽地竖立如尺蠖,鱼吻抵着罐壁叩出三长两短的暗码。
月光穿过鳞片间隙,在墙面投出流动的八卦阵图——坎位水纹突然扭曲,显出西北荒原的狼头山轮廓!
罐底沉积的毒菇粉随鱼尾搅动翻涌,在水面凝成九幽殿残纹。
小满忽然翻身坐起,睡眼朦胧间摸向陶罐,指尖蘸取毒水在窗棂画圈,每个圆圈都精准叠在卦象阵眼。
许莳安独坐药库,将青萝的信笺铺在铜药炉上。
炉底余烬里埋着焦黑腿骨剥落的玉屑,遇热即腾起银雾。信纸浸透的雄黄酒渐被烘出,在纸面洇出蜿蜒血线——那分明是往生泉的河道图!
信角忽现荧光小字:“菌丝噬月处,可觅青囊踪”。
窗外母树项圈骤然嗡鸣,震得阿卯梦中惊颤,蜜糖湖霎时冻结成青囊尸身的冰棺。
许莳安猛掀药炉,将信笺残灰撒向腿骨——灰烬触骨成纹,拼出许青囊心口噬魂钉的锻造图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