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姐，我不哭，我应该笑。能看见活着的你，是我最大的幸福。这是喜事，干嘛要哭呢。”
“喜极而泣嘛。正常。我的过去是不是让你很吃惊？“
吴欢点点头，笑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经历竟然这么丰富。面对那么多复杂局面，你都能应付自如。“
潘莉倒也不否认，坦诚地说道：”经历的事情多了，你自然就能明白很多道理。在信州市工作的时候，你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现在都已经是副市长了。“
吴欢接过桔子，指腹蹭过表皮上的霜——那是冷库储存的痕迹。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潘莉曾笑着说：“零下二十度的证据，最保鲜。”
“潘姐，你的‘死讯’连省委讣告都发了。”吴欢掰开桔子，橘络在掌心缠成蛛网状，“现在省委的‘烈士追授文件’墨迹还没干呢。”
潘莉用军钳尖端拨弄炭火，火星溅上她空荡的左袖：“我坠江是真的，追悼会也是真的。”她忽然钳住一块通红的木炭，“只不过，捞我起来的是下游的渔民。我在渔民家里躺了一个多月，也算是到鬼门关走了一回。”
”青林市靠近省城，各种各样的关系错综复杂。你在那里当副市长要格外小心。张春江、万雄这些人，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腐败分子隐藏在暗处，坏事干尽，却道貌岸然。“
”谢谢潘姐指点。“
墙上投影仪突然亮起，画面里吴忧正被班主任牵着手走向校医务室，孩子另一只手紧攥着那枚刻有“何金锋赠”的党徽。
“星辉矿业捐赠的体温计，内置纳米级传感器。”潘莉按下遥控器，画面切换成实验室数据流，“能通过汗液检测重金属中毒——他们本想用这个监控你儿子。”
吴欢喉结滚动，桔瓣在齿间迸出酸涩的汁。
他在潘莉家里吃了饭，还陪着她喝了点革命小酒，这才驱车赶回青林市
省城高架桥·黑色轿车内
司机第三次瞥向后视镜：“吴市长，那辆无牌车还在跟。”
吴欢摩挲着手机壳里的加密芯片——潘莉刚塞给他的，薄如蝉翼，却存着星辉矿业向张克俭情妇转账的区块链记录。
“下个路口加速。”他按下车窗，暴雨斜灌进来，“让周市长的人准备好‘交通管制’。”
轮胎碾过积水，倒车镜里突然闪过一道红外线光点。吴欢猛地按下司机头颅：“狙击手！”
子弹击碎左侧玻璃，嵌入车载电台，炸开的零件里飘出一张照片——吴忧在廉政广场喂鸽子的背影，拍摄日期是昨天。
青林市实验小学·午夜
吴欢撬开智能体温计仓库的锁，手电筒光束下，上千个包装盒上的“捐赠证书”泛着幽光。
“果然。”他用军刀划开纸箱，整排体温计屏幕突然亮起，跳出一模一样的数字：37.8c——正是吴忧昨日的体温。
墙角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他却故意暴露在镜头下，举起潘莉给的军用干扰器。屏幕雪花中，传来张克俭秘书的惊呼：“吴市长怎么会……”
话音戛然而止，干扰频率里浮出何凯伦的声音：“忧忧的血样检测结果出来了，铊含量超标20倍。”
省委大楼·凌晨4点
周毅站在中组部领导窗前，将吴忧的画铺在办公桌上。画中“戴手铐的小人”脖颈处，用荧光笔藏着微型二维码。
“扫描结果出来了。”白发老人摘下老花镜，“是张克俭在澳门赌场的VIp卡流水。”
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吴欢正走进省委大院。哨兵看见这位新晋副市长捧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从儿子书包夹层里拆出的、带针孔的定位器。
潘莉的短信在此刻抵达：
“断刃已出鞘，握紧。”
市政府会议室。紧急常委会。
周毅将文件夹推过桌面：\"省里组成了联合调查组，对张克俭进行了调查。张克俭的交代材料里，提到了潘莉秘书长。\"
投影仪亮起，2018年青林县稀土矿权转让签字页上，潘莉的批注清晰可见：\"按张书记意见办理。\" \"这不是她的字。\"
吴欢突然起身，\"‘办’字右边这点，她习惯性上挑。\"
此言一出， 全场死寂。
在场之人，没有谁比吴欢更了解潘莉。
周毅也是愕然，问道：”如此说来，这份文件是假的？“
”正是。这个张克俭不简单，纪委的同志应该好好挖一挖他。“
市委副书记出事，不管立场如何，至少在公众场合，都会一致表示拥护省委的决定。
省委家属院·何金锋书房。
老人用钢笔圈住《青林日报》头版：\"‘副市长吴欢力推教育改革’，这标题谁定的？\"
何凯伦低头泡茶：\"宣传部按流程...\"
\"流程？\"何金锋冷笑，\"星辉矿业去年给学校捐的‘智能设备’，核心芯片是军用监听型号。这些也都是按流程啊。我都不相信流程了。\"
他推开窗户，省委大院停车场里，潘莉的专车正缓缓驶离。 \"告诉小吴，\"中组部副部长撕碎报纸，\"他儿子画的戴手铐小人...中纪委王书记今天特意问我见过没有。\"
青林市第一实验小学的晨雾还没散尽，吴忧踮着脚尖把作文纸按在展示栏上。彩笔画里戴着党徽的男人站在比云还高的办公楼前，门口趴着个蓝色的小人——孩子用歪扭的拼音标注着\"dài shou kào de huài rén\"。
\"吴忧同学。\"班主任林老师突然蹲下来，指甲掐进作文纸边缘，\"告诉老师，这个坏人是谁呀？\"
孩子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珠：\"爸爸说，画坏人要画清楚...\"他突然指向窗外，\"就像那个叔叔！\"
林老师回头时，只看见一辆黑色奥迪缓缓升起车窗。挡风玻璃反射的晨光太刺眼，她没注意到车牌框上褪色的\"省机关通行证\"字样。
市政府第三会议室的水晶吊灯亮得扎眼。吴欢摩挲着茶杯边缘的裂痕，那是上周民主生活会上周毅\"失手\"磕出来的。
此刻这位市长正用钢笔轻点材料：\"潘莉秘书长当年批的矿权文件...\" 投影幕布上的扫描件突然抖动，吴欢猛地站起。
纸质文件年久发黄的纹理间，那个\"办\"字右边的一点像把出鞘的匕首——而潘莉的签字，从来都是圆润的收锋。
\"要验证笔迹还不简单？\"周毅突然笑了。他掏出手机播放视频：去年教师节，潘莉在教育局题写的\"百年树人\"四个大字正被化学试剂浸泡，\"树\"字最后一捺在溶液里渐渐化开，露出底层截然不同的运笔轨迹。
会议室暖气突然嗡嗡作响，吴欢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他认得这种试剂配方，那是他在大学实验室里帮公安做的文件鉴定项目。
何金锋的书房永远弥漫着陈皮普洱的苦涩。何凯伦看着父亲用拆信刀挑开《青林日报》的油墨——\"副市长吴欢\"五个字被刀尖划出细碎的纸屑。
\"军用级射频芯片，就藏在星辉集团捐的体温计里。\"老人突然把报纸按在窗玻璃上，透过\"吴欢\"二字的镂空，正好看见潘莉的专车驶过省委喷泉。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窗台上的君子兰剧烈摇晃起来。何凯伦发现父亲的手在抖，这个在中组部主持过上百次干部审查的男人，此刻竟像棵被雷击过的老松。
\"爸...\"她刚开口，书房门突然被撞开。吴忧举着儿童画冲进来：\"外公看！我今天画了铁笼笼！\"
画纸中央，密密麻麻的栏杆组成鸟笼形状，里面关着个穿西装的小人。孩子用红色蜡笔在笼子外画了个更大的影子，影子手里拿着钥匙——钥匙齿形和何金锋书桌上的保险柜分毫不差。
廉政教育基地的射灯突然熄灭了一盏。
吴欢盯着展板上的受害者照片，第三排第二个男人的脸像是被什么灼烧过，塑封膜边缘卷曲成奇怪的弧度。他伸手去摸，指尖触到细微的颗粒感——是显影液未完全挥发的结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视频通话里吴忧的小脸挤满屏幕：\"爸爸，今天我们学的新儿歌！\"
孩子拍着手唱起来，童声在空旷的展厅里荡出回音： \"纪律是个铁笼笼呀~ 钥匙藏在阳光中~ 谁要伸手捞月亮呀~ 咔嚓一声锁喉咙~\"
背景音里有规律的敲击声让吴欢浑身发冷。
视频突然卡顿，最后一帧画面里，吴忧身后的教室窗户外，露出半张模糊的脸。
吴欢放大截图，那人领带上别着的金色徽章，正是省委会议出席证的专属标记。
暴雨砸在市委大院的金字匾额上。吴欢站在走廊阴影里，看着周毅的秘书小跑过来：\"市长让我转告您，那首儿歌...\"
一道闪电劈下，秘书的脸在电光中惨白如纸：\"...是潘秘书长亲自审定的廉政教材。\"
吴欢摸向口袋里的U盘，金属外壳上还沾着儿子画画的蜡笔屑。
他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除了歹徒的吼叫，还有背景音里若隐若现的、潘莉标志性的高跟鞋声。 雨幕中，省委牌照的考斯特缓缓驶入大院。
车窗降下，潘莉涂着丹蔻的手指正轻轻打着拍子，节奏和儿歌里的敲击声一模一样。
吴忧的儿歌在市委大楼里传开了。
\"纪律是个铁笼笼呀~\" \"钥匙藏在阳光中~\"
走廊上的科员们低声哼着，眼神却往吴欢的办公室瞟。周毅站在窗前，指尖敲击着玻璃。
\"查清楚了。\"他头也不回地说，\"那首儿歌是潘莉让省教育厅加进教材的，但歌词……\"他顿了顿，\"原版是'钥匙藏在心口中'。\"
吴欢盯着电脑屏幕——音频波形图上，那段敲击声被AI解析成摩斯密码，翻译出来是两个字： \"档案\"。
何凯伦把儿子画的\"铁笼笼\"贴在了省委宣传部会议室。 \"廉政教育成果展示，\"她微笑着对参会领导解释，\"孩子们的理解最纯粹。\"
台下，省纪委副书记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洞。他认得那个笼子的形状——和潘莉办公室里的古董鸟笼一模一样。
散会后，潘莉的司机\"恰好\"路过，递给何凯伦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泛黄的1998年青林县干部名册，第十七页被撕去了一半。残留的纸缘上，有个清晰的圆形印记。 像一枚钥匙压出来的。
暴雨夜的市档案馆，吴欢用副市长工作证刷开了门禁。 \"1998年抗洪表彰名单？\"管理员打着哈欠，\"哦，那年在特殊仓库，潘秘书长去年刚调阅过。\"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积灰的架子，突然停在一排被水泡过的档案盒上。吴欢抽出标着\"17\"的盒子，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年轻的潘莉站在洪水里，腰间别着的不是对讲机，而是一把老式钥匙。
她身后，尚未竣工的青林新城工地上，星辉集团的logo正在暴雨中模糊成一片血色。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给未来的笼中人。\"
吴忧半夜惊醒时，发现爸爸坐在自己床边，手里拿着他的蜡笔。
\"忧忧，\"吴欢的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铁笼笼的钥匙，你画在哪了？\"
孩子迷迷糊糊指向书桌。那里摊开的《党员干部纪律手册》扉页上，蜡笔涂鸦的钥匙齿形，正对着何金锋保险柜密码轮的刻度。
周毅已经告诉了吴欢，不知道省纪委出于什么考虑，张克俭已经出来了，官复原职，仍然担任青林市委副书记。
”难道张克俭没有问题？“
吴欢有些不可理想。
周毅诡异地笑道：”他的证据确凿，怎么会没问题？“
吴欢瞬间明白了过来，上面的人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张克俭很可能涉及更大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