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生物研究所的轮廓在夜色中像一只蛰伏的兽。吴欢把车停在三百米外的便利店门口，观察着研究所外围——四个监控摄像头，两个在正门，两个在侧门，全都亮着红灯。
太干净了。
吴欢眯起眼。这种老式研究所通常会有年久失修的设备，但此刻所有摄像头角度都精确覆盖了每一个死角，连外墙攀爬点都被重点监控。
他摸出程亮留下的GLocK，检查弹匣。子弹是特制的，弹头上刻着细小的凹槽——这玩意能在人体内形成空腔效应，一枪就能放倒一头牛。
便利店的玻璃门突然推开。 \"要关东煮吗？\"店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眼睛却死气沉沉，\"最后一份了。\"
吴欢的拇指无声地抵上了保险。店员的手腕处露出一截纹身——三条蛇首尾相连的图案。
\"不用了。\"他故意让外套里的枪柄若隐若现。 店员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慢慢缩回拿着纸杯的手。这个动作让吴欢看清了他虎口处的老茧——长期持枪留下的痕迹。
走出便利店时，吴欢的后颈汗毛倒竖。他数着步子走到拐角，突然加速拐进一条窄巷。五秒钟后，便利店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三个穿便装的男人快步走出，其中一人拿着对讲机。
吴欢贴着墙根移动，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咔嗒\"声——手枪击锤被扳动的声音。
\"别动。\"一个女声在耳后响起。 这声音让吴欢浑身僵住。他缓缓转头，看到张小燕苍白的脸。她的右臂不自然地垂着，衬衫袖口被血浸透，但左手握枪的姿势稳如磐石。
\"你受伤了。\"吴欢低声道。
张小燕的枪口纹丝不动：\"在巷子里遇到伏击，对方用的7.62mm橡皮弹。\"她顿了顿，\"打中我的人喊了句'别伤到原型'。\"
吴欢想起冷库里那个标着\"张\"的试管。还没等他开口，张小燕突然调转枪口，朝他身后连开三枪。
便利店店员捂着肩膀倒下的同时，另外两个同伙已经掏出武器。吴欢拽着张小燕扑向垃圾箱后方，子弹打在金属箱体上叮当作响。
\"东南角有个排水沟。\"张小燕喘着气说，\"我逃出来时发现的。\"
他们贴着墙根移动，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忽远忽近。转过一个配电箱后，张小燕蹲下身，掀开一块伪装成水泥板的塑料板——下面果然是个直径约50公分的排水口。
\"女士优先。\"吴欢举枪警戒。 张小燕刚要钻进去，突然僵住。排水管深处传来金属摩擦声，接着是一束手电光。
\"退后！\"吴欢一把拉开她。 排水管里爬出的人让他们同时愣住——是程亮。
这位本该葬身爆炸的高手满脸血污，作战服被烧焦了大半，但右手仍紧握着那把改装过的92式手枪。他看到两人时瞳孔骤缩，枪口下意识抬起又放下。
\"三十秒。\"程亮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研究所地下二层有个无菌室，密码是——郑国良上任省厅副厅长的日期。\"
吴欢注意到程亮的左手始终按在腹部，指缝间渗出某种奇怪的蓝色液体。
\"你没死——\"
\"听好！\"程亮打断他，\"三心一体不是克隆计划，是记忆移植实验。他们需要特定基因序列的载体，张小燕是第四代适配者。\"
张小燕的枪口微微颤抖：\"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记忆可能不是真的。\"程亮突然咳嗽起来，蓝色液体从嘴角溢出，\"冷库里那个空白标签的样本盒，打开它。\"
远处传来脚步声。
程亮猛地推开他们，朝追兵方向连开数枪：\"走！排水管尽头有应急通道！\"
吴欢拽着僵住的张小燕钻入排水管。
爬出十米后，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气浪推着他们在管道里滑行了足足五米。
当他们在研究所围墙外爬出时，张小燕终于打开那个空白标签的样本盒。里面除了一小管组织样本，还有张折叠的便签纸。
纸上是一幅铅笔素描——二十岁出头的张小燕穿着白大褂，站在标有\"第四代原型\"的培养舱前微笑。
日期是2013年6月。 \"这不可能......\"张小燕的手指抚过纸面，\"2013年我还在学校......\"
吴欢突然夺过素描翻到背面。那里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记忆植入成功率与海马体发育程度成反比——周正阳2015.4.17\"
研究所的警报突然响起。吴欢拉起失魂落魄的张小燕冲向围墙缺口，余光瞥见三楼窗口有个人影——郑国良正举着望远镜观察他们，左眼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灰白色。
张小燕的指尖在素描边缘颤抖，纸面上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正冲她微笑。
研究所围墙外杂草丛生，夜风卷着沙沙声掠过耳畔，像是某种无声的嘲笑。
\"2013年6月......\"她喃喃自语，\"那时候我应该在学校准备期末考试......\"
吴欢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两人同时蹲下。
三楼窗口的郑国良已经放下望远镜，正对着耳麦说着什么。 \"先离开这里。\"吴欢将素描塞回样本盒，\"程亮说的无菌室——\"
\"不。\"张小燕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如果我的记忆都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吴欢的肉里，\"你？程亮？还是这个该死的人物？\"
警报声突然变得更加尖锐。
研究所大门处冲出四名安保人员，其中两人牵着德国牧羊犬。犬吠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吴欢强行拽起张小燕：\"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他们沿着围墙阴影疾奔，身后的探照灯扫过地面。转过一处变电箱时，张小燕突然停下，指着墙根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盖板：\"程亮说的应急通道！\"
盖板上刻着三条波浪线——与\"三心一体\"标记中的蛇纹一模一样。
吴欢用匕首撬开盖板，露出向下的金属阶梯。
通道内部漆黑一片，散发着霉味和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吴欢打开手机闪光灯，光束照亮了布满灰尘的台阶。最下面几级台阶上有新鲜的血迹——程亮留下的。
\"密码......\"张小燕突然说道，\"不是郑国良的升职日期。\" 吴欢转头看她。 \"1997年11月3日，省第一人民医院发生过一场火灾。\"张小燕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当时报道说是电路老化，但我调阅过内部档案——起火点是地下三层的样本库。\"
阶梯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的电子锁早已断电，吴欢用力一推，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
门后是条狭窄的走廊，两侧墙壁上贴满了泛黄的实验记录。
吴欢的手机光束扫过那些纸张，捕捉到几个关键词：\"记忆编码\"、\"海马体电刺激\"、\"基因标记识别\"。
走廊尽头是间无菌室，门上的密码锁依然亮着微弱的红光。
吴欢输入，锁屏闪烁两下，显示\"权限不足\"。 \"试试这个。\"张小燕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她从便利店店员身上顺来的。
磁卡划过读卡器，密码锁跳转为绿色。气密门缓缓开启，无菌室内的自动照明逐一亮起。
房间中央是个手术台，四周环绕着各种监控设备。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显示屏——此刻正播放着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中，年轻的周正阳穿着手术服，正在给一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注射某种药剂。
当镜头转向患者面部时，吴欢和张小燕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二十岁出头的郑国良。
更诡异的是，他的左眼瞳孔在镜头下呈现出明显的灰白色，与现在三楼窗口那个人的眼睛一模一样。
\"所以郑国良也是......\"张小燕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吴欢快步走向操作台。
电脑屏幕还停留在某个文件传输界面，进度条显示\"记忆数据包传输完成87%\"。
他拔出U盘，系统立刻弹出警告窗口： 【第四代原型记忆编码中断，是否继续？】
张小燕突然抱住头跪倒在地：\"天啊......\" 她的太阳穴处，一个细小的疤痕正在发烫。
那是她一直以为小时候骑车摔伤留下的——现在想来，疤痕的形状像极了微创手术的切口。
无菌室的门突然自动锁死。通风口开始喷出淡蓝色的气体，同时广播里响起郑国良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 \"欢迎回家，12号原型。记忆重置程序即将开始。\"
吴欢冲向门禁控制板，发现系统已被远程锁定。他转向张小燕，却发现她正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眼神冰冷而评估性，就像科学家观察实验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