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气充足的宿舍里，白夜盘腿坐在床上，他那随意垂在额前，微微带着水珠的黑发已经被李昊用毛巾擦得半干，此刻正蓬松地翘着几撮呆毛。
他怀里抱着一包烧烤味薯片，少年一边咀嚼，一边慢慢地吞咽，每一口都显得格外小心。“慢点吃，”李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牛奶，插好吸管递过去，“别噎着了。”
白夜接过牛奶：“谢谢哥。”他自然地用这个私下称呼，秋日般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
李昊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伸手抹掉白夜唇边的奶渍。这个动作让旁边的王凯挑了挑眉，故意咳嗽一声：“队长，你这'哥哥'当得可真称职啊。”
“闭嘴。”李昊头也不回地扔过去一包纸巾，正中王凯的脑门。
林涛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冲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那什么...徐哲，跟我们出去一下呗？训练场那边有点事...”
徐哲正偷偷瞄着白夜鼓起的腮帮子，闻言一愣：“啊？现在？”
“对，就现在。”方烈已经架住了徐哲的一边胳膊，“关于明天战术配合的事。”
杨毅默契地架住另一边：“需要单独讨论。”
白夜疑惑地抬头：“我也去吗？”
“不用！”五人异口同声，声音大得吓了白夜一跳。
李昊轻咳一声：“你...先把头发吹干。”他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放在白夜旁边，“我们很快回来。”
白夜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薯片上，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这些话。六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把一脸茫然的徐哲架出了宿舍。
寒冷的十二月风如刀刃般刺骨，呼啸着穿过空旷的训练场。
六个高大的身影围成一圈，中间是缩着脖子的徐哲。
“所以，”杨毅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崽子，你喜欢小白？”
徐哲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嘴巴张了又合：“什...什么？没有！谁说的！”他的声音越提越高，最后几乎破音。
“得了吧，”王凯抱着手臂，作战靴碾着地上的积雪，“你刚才在澡堂那眼神，跟饿狼看见小白兔似的。”
“我那是...那是关心战友！”徐哲的耳朵红得发亮，“他手都冻伤了！”
林涛夸张地“哈”了一声：“我前几天训练扭伤脚怎么不见你给我洗头啊？”
“因为你是头熊不是小白兔！”徐哲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补救，“我是说...小白他...他年纪小需要照顾...”
方烈坏笑着凑近：“哦~所以你是觉得小白'可爱'才特别照顾他？”
“不是！我是说...他很厉害！射击成绩比我还好...”徐哲语无伦次地辩解，手在空中胡乱比划。
周阳的机械手指“咔嗒”一声：“根据我的观察数据，你在过去一周内看向小白的次数是看向其他人的3.7倍，瞳孔放大程度平均增加——”
“停！”徐哲抓狂地打断他，“你们到底想干嘛？”
李昊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好好想清楚。”他的目光如炬，“小白不是玩具，也不是你一时兴起的对象。”
“我没有！”徐哲急得直跺脚，“我就是...就是觉得他厉害，想多跟他学习...对！学习！”
五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王凯长叹一口气：“行吧，等你什么时候不嘴硬了再说。”
“我本来就没有...”徐哲小声嘟囔，但声音越来越小。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白夜在澡堂里水汽氤氲的身影，那节白皙的后颈...
“走了走了，”林涛搓着手臂，“冻死老子了，回去睡觉。”
七人踩着积雪往回走，刚到宿舍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笑声。李昊眉头一皱，迅速推开门——
宿舍里的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四个穿着笔挺军装的首长围坐在白夜床边，最低军衔的也是个少将。而坐在中间的白夜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明显已经适应了这种被围观的场面，正平静地回答着问题。
“...记得你六岁那年，”一个两杠二星的中校笑着说，“非要骑在我的脖子上看升旗仪式，结果把巧克力抹了我一脖子。”
白夜点点头：“后来您罚我站了十分钟军姿。”他的声音平静，但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薯片包装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那时候你才这么高，”另一个中校比划着，“现在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李昊急忙打了个立正：“报告首长！”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微发颤，“很...很晚了，明天还得早起训练，各位首长能不能...能不能...”
中校转过头，肩章上的星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放松点，小李。”他看了看腕表，“确实有些晚了。”站起身时，他伸手想揉白夜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好休息。”
四位首长陆续起身，白夜也跟着站起来，身姿挺拔如松：“首长慢走。”
当中校经过李昊身边时，压低声音说了句：“照顾好他。”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深意。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宿舍里凝固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林涛长舒一口气，直接瘫坐在地上：“卧槽...”林涛第一个打破沉默，“小白你...”
白夜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把空杯子放在桌上：“我去刷牙。”他经过李昊身边时，微不可察地低声道：“哥，牛奶谢谢。”
等浴室门关上，徐哲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脸色煞白：“我完了...刚才中校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枪毙我...”
王凯幸灾乐祸地笑了：“活该，谁让你觊觎将军家的小公子~”
“我没有！”徐哲哀嚎一声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李昊走到白夜床边，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被角。他发现枕头下露出一角巧克力包装纸——正是他昨天给白夜的那块。看来小家伙舍不得吃，藏起来了。
浴室里，白夜看着镜子中的少年面孔。水珠从他湿漉漉的黑发上滴落，滑过精致的锁骨。他伸手抹去镜子上的水雾，对着里面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十七岁啊...”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真是...麻烦的年纪。”
镜中的少年眨了眨眼，如同日落余晖般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白夜摇摇头，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当他走出浴室时，又变回了那个安静乖巧的少年。
宿舍的灯熄灭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画出一道银线。
白夜蜷缩在被窝里，听着此起彼伏的鼾声，悄悄把巧克力包装纸塞到了更隐蔽的床垫下面。
“晚安。”他用气音对着黑暗说。
“嗯，晚安。”李昊的声音从对面床铺传来，低沉而温柔。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照在训练场新落的积雪上，纯净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