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二十分，刺耳的哨声划破山林夜色，仿佛一把利刃，在沉睡的基地上空撕开了一道裂缝。
赵铁柱猛地从行军床上弹起，耳膜嗡嗡作响。
窗外，暴风雪仍在肆虐，狂风卷着雪粒拍打在窗户上，发出细密的噼啪声。他的肌肉像是被灌了铅，每一处关节都在无声地抗议——昨天的20公里武装越野后，他的双腿几乎失去了知觉。
“两分钟内集合！”助教的吼声从走廊尽头传来，“迟到的直接滚蛋！”
营房里顿时一片混乱。赵铁柱看见下铺的海军陆战队员一头撞在了床架上，额角立刻见了血；角落里那个武警特警正疯狂往肿胀的脚上套作战靴，却怎么也穿不进去。
当赵铁柱跌跌撞撞冲出营房时，零下二十五度的寒风像一记重拳砸在脸上。他的睫毛瞬间结了一层白霜，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把碎玻璃。
白夜已经站在训练场中央。
探照灯刺眼的白光下，白夜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他今天罕见地戴了一副战术手套，黑色的皮质表面结了一层冰晶。
“100个俯卧撑。”他的声音比寒风更冷，“胸口贴地，臀部不翘。”
赵铁柱注意到教官脚下那一片被特意压实的新雪，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标准是——”白夜突然蹲下，单手按在那片雪地上，“体温低于33度终止测试。”
他的手掌在雪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深达五厘米。
“现在，趴下。”
283人同时扑进雪地，场面壮观而惨烈。
赵铁柱的胸口刚接触雪面，一股刺骨的寒意就顺着脊椎窜上后脑。他咬紧牙关，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像钢筋，但第一个俯卧撑就让他差点叫出声——积雪像千万根钢针，透过作训服扎进皮肤。
“想象你们趴在敌占区。”白夜缓步走过每一排，“动一下，狙击手就会打爆你们的脑袋。”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不自觉地压低了身体。
赵铁柱用余光瞥见林小雨——那个唯一剩下的女兵。她的作训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又在低温中冻成了冰壳，随着每一个俯卧撑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当计数到第三十个时，白夜突然抬手看表。
“换班。”
王凯咧着嘴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装满雪的军用饭盒。
“小白去开会了，”他露出标志性的痞笑，“现在由我和林涛接手。”
赵铁柱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王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一把雪，精准地撒在正在做俯卧撑的参选者背上。
“动作太慢了！”林涛在另一边大吼，“再加五十个！”
雪粒钻进衣领的瞬间，赵铁柱的背部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他听见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痛呼，但没人敢停下来——昨天的实弹越野已经教会他们违抗命令的代价。
基地监控室内，暖气发出轻微的嗡鸣。六块液晶屏实时显示着训练场的各个角度，白夜推门而入时，李昊正对着3号屏幕皱眉。
“你确定这样不会出事？”队长指着画面上一个摇摇欲坠的参选者，“他的体温已经降到32.9了。”
白夜脱下结霜的战术手套，随手拿起一杯热牛奶：“死不了。”
徐哲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我给你热了包子！猪肉白菜馅的，还、还加了点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耳根通红。
周阳的机械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根据数据，36号的肌肉耐寒性异常。”他推了推眼镜，“她的肌纤维在低温下收缩效率比常人高40%。”
“那个女兵？”方烈凑过来，“确实够狠，我刚才看她手指都冻紫了还在撑。”
杨毅突然笑出声：“你们看7号屏，赵铁柱那表情，跟要杀人似的。”
白夜咬了口包子，目光扫过监控屏：“再加一轮。”
“还加？”李昊皱眉，“他们已经做了一百二十多个了。”
白夜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屏幕。徐哲注意到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没化尽的冰晶，在灯光下像细碎的钻石。
“小白，”李昊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
“西伯利亚训练营的标准是两百个。”白夜打断他，声音平静，“零下三十度。”
监控室突然安静下来。
计数到第一百五十个时，训练场上已经倒下一片。
赵铁柱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的手指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仿佛那十根紫黑色的东西不再属于自己。
每一次下压，胸口传来的刺痛都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不敢停——白夜虽然不在场，但那道冰冷的目光仿佛仍悬在每个人头顶。
“一百六！一百六十一！一百六十二！”
林小雨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赵铁柱惊讶地发现，这个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女兵，竟然在帮所有人计数。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却带着一种可怕的执着。
当白夜重新出现在训练场时，暴风雪更猛了。
他站在队伍尽头，黑色作战服上落满雪花，像个来自雪原的幽灵。没有口令，没有训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些濒临崩溃的士兵。
赵铁柱用尽最后力气完成第两百个俯卧撑，直接脸朝下栽进了雪堆。
“起立。”
白夜的声音比风雪更冷。
当队伍歪歪扭扭地站好时，白夜开始检查每个人的状况。
他在一个瘫倒的侦察兵面前停下，用靴尖挑起对方的下巴：“淘汰。”
走到林小雨面前时，教官停顿了几秒。女兵的手指已经冻成了紫黑色，作训服袖口结满了血冰混合物。
“还行。”白夜轻声道。
这两个字像有魔力般，让林小雨猛地抬起头，脏污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彩。
医疗帐篷里，军医正忙着处理冻伤。赵铁柱坐在角落，看着护士用温水一点点化开自己手指上的冰碴。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咬牙忍住了一声不吭。
监控室里，白夜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在黑色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字。徐哲偷瞄到其中一页上标着：“36号，潜力A+”，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星号。
“明天水下训练，”白夜合上笔记本，“加渔网。”
李昊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白夜离开后，周阳的机械手指调出一份加密档案，标题是《西伯利亚极地生存训练报告》，但权限显示“绝密”。
窗外，暴风雪仍在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