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宁这是第一次踏入刑部大牢,她在宫中这么多年,甚至连慎刑司都没有去过一次。
可是如今……
珍珠绣鞋踩在潮湿的青砖上,溅起的血水险些染脏了她的裙角。
她惊叫一声,下意识想后退,却被身后的侍卫推了一把。
“娘娘请。”侍卫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陆晚宁死死攥着衣袖。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以这种耻辱的方式来到这种地方。
更没想到,推她入地狱的,竟是她用尽手段讨好了三年的男人。
很快就到了。
李识衍早就在这里等着她了。
李识衍没心思吓唬她,桑余下落不明已经快把他折腾疯了,他只想快点查到点线索,哪怕是一点点。
“李识衍!”陆晚宁一看到他,就厉声警告道:“本宫警告你,今日只是审问。若你敢动本宫一根手指——”
“娘娘多虑了。”李识衍站在阴影处,声音比牢里的寒气更刺骨,“就目前而言,微臣对娘娘的命,没兴趣。”
他缓步走近,烛火映出他眼底的血丝。
一夜之间,这个素来温润如玉的公子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温度,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我只问一次。”他盯着陆晚宁的眼睛,“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大人真是痴情啊?”她歪着头,鬓边珠钗晃出冷光,“可惜啊……你的桑余可能早就死了,她就是个祸害,早死早超生……”
“贵妃娘娘。”
李识衍打断她,看着她,声音很轻的询问道:“你以为我为什么选在这里审你?”
他示意狱卒抬进来一个木箱,“知道这是什么吗?”
箱盖掀开的瞬间,陆晚宁瞳孔骤缩。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把薄如蝉翼的小刀,杀人不见血。
“刑部的‘十二时辰’。”李识衍拿起最细的那把,“听说用这个行刑,能让人活够十二个时辰才断气,我还没试过呢。”
陆晚宁紧绷着面容,她才不信李识衍敢杀她。
李识衍忽然将刀尖抵在陆晚宁颈侧,“还是说,娘娘想试试?”
冰凉的刀刃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陆晚宁浑身发抖,眼泪流了出来。
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真的会杀了她。
“我…我真的不知道桑余在哪!”她崩溃地辩解:“那第一批刺客的确是我找来的杀手,可是第二批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一来就奔着桑余而去,但绝不是我安排的!”
李识衍皱了皱眉:“我不是在问你这种废话。”
陆晚宁错愕惶恐的看着李识衍,他缓缓走近,一张如玉般完美无瑕的面容近在咫尺,火光在他脸上跳跃,几乎让人失神,可陆晚宁只有害怕。
因为他的刀愈发靠近。
此时,牢房深处。牢房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一声一声,像针一样刺着陆晚宁的耳孔。
像是故意给她听的。
陆晚宁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桑余到底从哪里找的这个疯子?!
“我……我说了我不知道……”
“陆晚宁!”他直接开口唤她的名字:“你比我还要怀疑那个人对吗?你来的路上其实也已经猜出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对吗?从他纵容你出宫设宴,给足你殊荣,假装对桑余不在意诱导你刺杀桑余,再但今夜彻底弃了你,你心底其实都有答案了。你知道她可能会在哪里,告诉我。”
陆晚宁惊恐的看着他,摇头否认。
他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所有的猜测?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就连她自己才惊觉的真相?
李识衍的耐心彻底用尽,闭了闭眼,再睁开,便将那把薄刃一刀刺入了陆晚宁的胳膊,发狠的问:“说话!”
陆晚宁从来没有受过一分一毫皮肉之苦,突然受到这样狠厉的折磨和报复,她疼的几乎失声。
这是第一次这么疼。
恐惧摧毁了她所有的高傲和诡计。
她只想活命,于是在濒死的痛苦中失声哭喊:
“春台殿!”
李识衍的瞳孔骤然收缩。
“春台殿?”他低声重复,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
陆晚宁疼得浑身发抖,眼泪混着冷汗滚落,她滑倒跪在地上,声音嘶哑:“皇上……当初烧了紫宸殿,可又在那里重建了一座……的宫殿……不让任何人踏足半分。”
她痛苦地喘息着,“桑余……一定在那里……”
季远安刚跨进门槛,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脚步一顿——
李识衍站在阴影里,指节捏得发白,眼底翻涌着近乎疯魔的冷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李识衍,像是温润如玉的皮囊下蛰伏的凶兽终于撕开了伪装。
李识衍缓缓抽出了刀刃,衣服上沾染了几滴血,对地上疼的蜷缩的陆晚宁置若罔闻。
季远安走了进来,声音发紧,“问出来了么?是谁?”
李识衍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刀。
季远安后背一凉,立刻明白了。
能让李识衍失控至此的,除了祁蘅,还能有谁?
“你打算怎么办?”季远安压低声音,“你现在若是硬要去将桑余抢回来,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接回我自己的夫人,我有什么错?”
“李识衍,你觉得你能和皇权讲道理?”
两个人正说着,有人进来通传,说宫里的春连公公来了,问李识衍审完了么?
陆晚宁一下子像看到了救星。
果然,祁蘅不会真的放弃她。
李识衍看过去,手下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是带了圣旨来的,说刺史大人若是审完了,就尽快把贵妃还回去,陛下说了,只要活着就行。”
——
春台殿。
祁蘅缓缓睁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藏匿出一片餍足。
他竟睡了整整一夜。
——三年了,自桑余离开后,他从未睡过这样深的觉。
没有梦魇,没有惊醒,没有彻夜难眠的煎熬。
只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和枕在她手臂上时,那一点温热的触感。
他下意识收紧了手臂,却发现身侧空空如也。
祁蘅猛地坐起身,目光带着冷意和惶恐的般扫向窗边——
还好,桑余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