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森带血的身影消失在断崖边缘的刹那,欧阳逸飞紧握的龙渊剑才缓缓垂下,剑锋上的血珠顺着冷冽的刃口滴落,砸在岩石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夜风卷着崖底的腥气扑上来,带着血煞残留的邪味,让人心头发闷。
“追吗?”萧寒喘着粗气,金背砍山刀往地上一顿,震得碎石飞溅。他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是方才与血卫缠斗时被弯刀划破的,此刻却浑然不觉,眼里只剩追敌的狠劲。
秦老爹按住他的胳膊,苍老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追不得。那断崖下是迷魂涧,雾气里藏着瘴气,进去就是死路一条。高森敢跳,定有脱身的法子。”他望着断崖边缘那片翻滚的黑雾,眉头拧成个疙瘩——二十年前,师父就是在那雾里失踪的。
乌木禅师双手合十,目光扫过断崖周围的岩壁,方便连环铲的铁环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阿弥陀佛,”他沉声道,“血羽教徒在断崖处凭空消失,绝非偶然。这崖壁看似陡峭,实则必有机关暗门。依老衲看,他们的老巢,就在这附近。”
话音未落,对面山坡突然传来一阵“咔嚓”“噼啪”的脆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碾过灌木丛。众人猛地转头,只见黑暗中,一个黑呼呼的东西正以惊人的速度滚来,所过之处,碗口粗的树枝应声而断,半人高的蒿草被碾得粉碎,硬生生在密林中轧出一条通路。那东西圆滚滚的,像是个巨大的黑球,裹挟着风声,转眼就到了数十丈外。
“那是什么?”梅降雪握紧软鞭,鹿筋鞭梢的银线在火光中绷得笔直。她看清了,那黑球滚动时,边缘隐约有金属反光,不像是天然之物。
苏璃将玉笛横在唇边,指尖微微发颤。她从那黑球上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邪气,与高森身上的阴寒不同,这邪气里带着股腐烂的腥气,像是埋在地下的尸骸突然破土而出。“小心,那东西……不对劲。”
黑球在众人面前三丈处猛地停下,随即“嘭”的一声炸开,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烟腾空而起,带着刺鼻的恶臭,将周围的火把都熏得明明灭灭。烟团中,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缓缓站起,赤着的双脚踩在碎石上,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待黑烟渐渐散去,众人这才看清来者的模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个怪人,头发绿得像是浸过铜锈的水草,乱糟糟地披在肩上,赤着的胳膊和小腿上布满青筋,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最骇人的是他的双手,指甲又尖又长,指缝里竟生着细密的绿毛,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手里提着根铁柺,柺头铸造成骷髅头的模样,眼眶里嵌着两颗绿幽幽的珠子,与高森的骷髅手链如出一辙。
乌木禅师看到那人的瞬间,脸色骤变,方便连环铲“哐当”一声拄在地上,铁环碰撞的脆响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他声音发紧,像是见了鬼一般,“血羽教的绿发瘟神,高亮?”
绿发怪人闻言,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像是夜猫子被踩了尾巴,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落下。“哈哈哈哈!老和尚好眼力!”他咧开嘴,露出两排黄黑相间的牙齿,绿发随着笑声乱晃,“正是你家右护法,绿发瘟神高亮爷爷!当年在五台山,老和尚你不是挺能打的吗?怎么,见了爷爷,吓傻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身形一晃,赤着的双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如鬼魅般扑向乌木禅师,那双带着绿毛的黑手直取禅师面门。指风未至,一股腥臭味已扑面而来,闻得人头晕目眩。
“小心他的爪子!有毒!”秦老爹失声大喊。他曾在医书上见过记载,血羽教右护法高亮,练的是“腐骨爪”,指甲里藏着尸毒,沾着一点就会溃烂流脓,直至骨髓坏死。
乌木禅师不敢怠慢,脚下踏出“七星步”,身形陡然横移半尺,险险避开黑手。同时,方便连环铲在他手中一转,铲头带着呼啸的风声横扫而出,正是他压箱底的绝技——“八法神铲”。这铲法融合了佛家武学的沉稳与刚猛,一招一式都带着禅意,却又暗藏杀机。只见大铁铲上下翻飞,时而如猛虎下山,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道;时而如灵蛇出洞,专找对手破绽。铁环碰撞声、铲风呼啸声交织在一起,竟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来得好!”高亮怪笑一声,不闪不避,黑手竟直接抓向铲头。绿毛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光,仿佛要将铁铲都腐蚀掉。
“铛!”
黑手与铲头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竟迸出一串火星。乌木禅师只觉一股阴寒的力道顺着铲柄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隐隐作痛。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高亮突然身形一缩,像只泥鳅般从铁铲下钻了过去。乌木禅师心中一惊,急忙收铲回防,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绿发瘟神的身影,竟消失了!
“在上面!”欧阳逸飞低喝一声,龙渊剑直指头顶。
众人猛地抬头,只见高亮正站在三丈外一块突出的巨石上,绿发在夜风中飘荡,手里把玩着那根铁柺,脸上挂着戏谑的冷笑。没人看清他是何时离开的,更没人看清他是如何跃上那陡峭的巨石的,仿佛他从未动过,一直就在那里。
萧寒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金背砍山刀:“奶奶的,这孙子会妖法?”
梅降雪的软鞭已经蓄势待发,目光死死锁定巨石上的身影:“他的身法比高森还快,简直不像人。”
苏璃指尖按在玉笛上,额角渗出细汗。她刚才试图用笛声干扰对方,却发现高亮的动作完全不受韵律影响,仿佛那诡异的身法根本不遵循常理。“他的内力……邪气很重,却又异常精纯,像是练了某种禁术。”
乌木禅师缓缓站直身体,方便连环铲的铲头微微颤抖,显然刚才那一击耗损不小。“二十年不见,你的‘腐骨爪’和‘鬼影步’,倒是精进了不少。”他声音凝重,“当年你屠了整个黑石村,用三百村民的骸骨修炼邪功,被武林正道追杀,差点死在昆仑山。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重逢。”
高亮摸了摸下巴上的绿毛,笑得越发狰狞:“老和尚记性不错。可惜当年让你跑了,不然把你的舍利子挖出来,我的‘腐骨爪’说不定能再进一层。”他晃了晃铁柺,骷髅头的眼眶对着众人,“不过没关系,今天正好一锅端。高森那废物被你们伤了,爷爷我就替他把你们的骨头拆下来,扔进血池里,给我养的宝贝们当养料。”
说着,他突然从巨石上一跃而下,却不是扑向众人,而是落在离他们数丈远的一棵松树上。松树的枝干明明只够承载一人,他站在上面,却连一片叶子都没压落。“你们不是想找血羽教的老巢吗?”他指了指断崖方向,绿毛黑手在夜色中格外显眼,“顺着这崖壁往下走三十丈,有个石门,里面就是。不过啊……”
他突然怪笑起来:“里面等着你们的,可不止血蛭和毒蛊。我刚从血池那边过来,教主新炼的‘血尸’,正好缺几个活物开荤呢。”
欧阳逸飞握紧龙渊剑,剑锋在火光中泛着冷冽的光。他看了眼身旁的众人——秦老爹面色苍白却眼神坚定,梅降雪的软鞭蓄势待发,萧寒的金背砍山刀在手中微微颤动,苏璃的玉笛已抵在唇边,乌木禅师的方便连环铲虽沉,却稳如磐石。
“多说无益。”欧阳逸飞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今日既然撞上了,便是你的死期。”
高亮闻言,笑得更欢了,绿发乱舞如鬼爪:“口气不小。那就让爷爷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有多少斤两!”
话音未落,他脚下的松树突然剧烈摇晃,无数松针如利箭般射向众人。而他的身影,已再次融入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串尖锐的笑声,在崖壁间回荡,仿佛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一场比对阵高森时更凶险的恶战,在这寂静的山林里,骤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