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徐州城的轮廓已在晨雾中显露出厚重的轮廓。城墙由青灰色的巨石砌成,历经风霜的砖缝里钻出几丛倔强的狗尾草,在微凉的晨风里轻轻摇曳。四匹骏马踏着露水疾驰而来,蹄声在空旷的官道上格外清晰,惊起了城墙根下栖息的几只灰鸽。
欧阳逸飞勒住缰绳,枣红马打了个响鼻,他抬头望向城头,垛口后隐约有刀枪的寒光闪过。此刻城门尚未开启,只有吊桥高高悬起,铁链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都打起精神来。”萧寒翻身下马,黑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他拍了拍马颈,转身走向城门下的守卫亭。从怀中摸出一块玄铁腰牌,牌面雕刻着展翅的雄鹰,边缘已被摩挲得发亮——那是当年他协助徐州府擒获江洋大盗时,知府亲赐的信物。
“当值的兄弟,劳烦通报一声。”萧寒将腰牌举起,声音穿过薄雾,落在城头。
亭内探出个脑袋,是个留着络腮胡的老兵,他眯眼打量片刻,看清腰牌上的鹰纹时,眼睛倏地亮了。“原来是萧爷!”他忙不迭地朝身后喊,“快,放下吊桥,是萧爷来了!”
铁链哗啦作响,厚重的吊桥缓缓落下,与对岸的石板碰撞出沉闷的声响。萧寒翻身上马,对众人扬声道:“跟紧我。”率先踏过吊桥,马蹄踏在木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进城时,欧阳逸飞注意到城门内侧贴着几张泛黄的海捕文书,上面画着的人脸依稀有些眼熟——竟是血羽教几个小分舵主的画像。他嘴角微扬,看来这徐州府衙,早就对血羽教忍无可忍了。
穿过两条晨雾未散的街巷,空气中飘来豆浆与油条的香气,早起的小贩正支起摊子,几个穿短打的汉子扛着扁担匆匆走过,市井的烟火气冲淡了一路的紧张。萧寒在一处挂着“徐州府巡捕房”牌匾的院落前勒住马,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擦得锃亮,门楣两侧还贴着褪色的春联。
“到了。”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门房,“去告诉罗捕头,就说故人萧寒来访。”
门房刚进去没多久,院内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一个身着藏青公服的汉子大步迎了出来。他约莫四十岁年纪,腰间挎着把单刀,面容方正,颔下留着三缕短须,正是徐州府的神捕罗文。“萧老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一把抓住萧寒的胳膊,目光扫过身后的三人,看到欧阳逸飞腰间的龙渊剑时,眼睛亮了亮,“这位莫非是‘七星剑’欧阳少侠?还有梅姑娘、苏姑娘,久仰大名!”
萧寒拍了拍他的手背:“罗兄眼力不错。我们今日来,是为血羽教的事。”
罗文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他侧身让众人进屋,关上门后压低声音:“我就知道你们是为这个来的。血羽教的徐州分舵盘踞在杏花坞,明着贩盐,暗里贩毒,上个月连知府的小舅子都被他们的人用毒掌伤了。”他往桌上拍了一巴掌,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我早就想端了他们,可那笑面虎太狡猾,每次围剿都被他从暗渠跑了,兄弟们折了好几个,上面又压着不让深究……”
“所以我们来帮你。”欧阳逸飞接过罗文递来的茶,指尖划过温热的杯壁,“乌木禅师让我们来断血羽教的盐道,正好与罗捕头的心思不谋而合。”他将青铜令牌放在桌上,“有这个,府衙那边不会为难你。”
罗文看到令牌,眼睛倏地瞪圆,猛地站起身:“原来是乌木禅师的意思!”他在屋里踱了两圈,忽然停下脚步,一拳砸在掌心,“好!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笑面虎的盐库设在杏花坞的龙王庙,今日正好是他盘点盐引的日子,庙里至少有二十个守卫。我调三十个弟兄,穿便服在庙外的芦苇荡埋伏,你们从后墙潜入——那里有棵老槐树,正好能翻进去。”
梅降雪忽然开口,声音清冽:“罗捕头,能否让弟兄们多带些绳索和钩爪?盐库的地窖有三道铁门,怕是得从上面拆瓦片才能进去。”
罗文哈哈一笑:“梅姑娘放心,弟兄们天天爬房揭瓦抓贼,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他转身对门外喊,“去叫弟兄们备家伙,半个时辰后在东门集合!”又回头对众人道,“我这就去账房支些银子,给弟兄们买些干粮和伤药——今日这仗,咱们定要让血羽教知道,徐州城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苏璃看着罗文雷厉风行的样子,玉笛在指间轻轻转动:“有罗捕头相助,这下把握更大了。”她从锦囊里取出几个小瓷瓶,“这是解迷药的,这是止血的,让弟兄们都带上。”
萧寒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杯底的茶叶沉聚成一团,像极了蓄势待发的猛兽。他看向窗外,晨光已穿透薄雾,将巡捕房的青瓦染成一片金红——看来这徐州的盐道,今日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