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直接让常茂缄默不言。
他不知道儿子会怎么做。
但他知道，自己可能会一气之下，打断儿子的腿。
片刻过后，常茂松开搂住朱棣脖颈的手，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可算知道，我姐为什么总是追着我屁股后面撵我了。”
“严谨点，那是打你。”
常茂差点按照以前的脾气回一句：打是亲骂是爱。
毕竟眼前的四将军，可能会把这句不着调的玩笑话，说给他姐听。
到时候长姐能直接把他“疼死”。
“四将军，我决定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踏入花楼一步。”
不仅如此。
等孩子出生以后，他也不能让母亲带孩子，还是让夫人冯氏自己带。
惯子如杀子。
他是真不想看到，等自己打仗归来，孩子被宠得骑到他脖子上去拉屎。
认真反思完自己以前犯了多少过错的常茂，眺望着蔚蓝的海面，多了几分思乡的情绪。
“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样了？”
“你不是一直在和嫂子通书信嘛，嫂子是将门之后，能吃能喝还能舞剑呢。”
不论是在海上航行，还是在岛上打仗，或是安定后方。
朱棣这些自京城来的将士，平时最大的期盼，就是每隔数月，从京城送来的家书，还有里头装的一些衣物或孩子们带来的小物件。
为了不让自己与外界的联系减断，大家收到家书时，总会把里头写的趣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感怀。
因此，朱棣这样的粗人，才能知道冯氏的产期还有情况。
“说起来，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夫人会跳剑舞。”
常茂想到这些年娶了冯氏，却因嫌弃她不解风情，还总是带人去冲进花楼，找他回家，生了隔阂的事，心生愧疚。
“四将军，回京以后没有什么事，你就别来找我了。”
“啊？”
是谁刚才说要带他去花楼逛逛的？
就算不去花楼，他还打算让常茂带他去首饰店铺和衣服铺子逛逛，好给徐妙云挑一些礼物，讨徐妙云开心呢。
在这方面，常茂的眼光绝对比他要好，也更懂女子的心思。
“啊什么啊，我要在家伺候夫人生产坐月子，除非是军中事务，否则你别来找我了。”
“……”
行吧。
朱棣总不能去打扰人家的夫妻感情。
但他又不知道，该向谁去请教这样的问题。
要不，问问脑子里充满奇思妙想的乖侄儿？
朱棣想到乖侄儿，都能亲自给他写几句话回信了，心里忍不住期待起来。
“乖侄儿都快一岁半了，应该能蹦能跳，能说会道了，常先锋，你不跟我玩，我就带乖侄儿玩了。”
“你？带大外甥玩？”
常茂看了一眼朱棣的屁股，嘴角微抽。
看来回京以后，要挨长姐打的不是自己，而是四将军。
不。
长姐应该不会动手打小叔子的。
要论谁打得最狠，那还得是陛下。
“四将军，你好好玩，毕竟等到成婚以后，就是大人了，再想玩闹就会被说成有失体统。”
“我看你总是有失体统也不怕被说，你别危言耸听。”
“……”
常茂服了。
如果能重来。
他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去练武去学文，做一个文武双全的美男子，而不是荒唐的纨绔子弟。
如果不能重来。
那就只能从现在开始，做一个文武双全的美男子了。
“四将军你慢慢吹风吧，我再去把以前从李景隆那里抢来的那本兵法孤本注释，多看几遍。”
“好啊，你居然吃独食！”
“四将军你又不爱读书，我怎么能叫吃独食呢。”
看到朱棣吃瘪，常茂终于扳回一城，哼着去年京城花楼最流行的小曲，往船舱里阔步而去。
船队一路向南航行。
在奄美大岛停歇，处理了突出的倭寇船队后，马不停蹄地往吴淞江口驶去。
洪武九年，农历三月二十五。
大明第一支远征返航回京休整的海军，抵达吴淞江口。
皇太子朱标亲自在码头迎接，松江府百姓夹道欢迎。
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这样隆重的欢迎仪式，不光发生在松江府，海军改乘河船，沿河归京的途中，依旧有无数的百姓，闻讯而来，对着海军叩拜。
哪怕当地官府接到太子的命令，让百姓们起身，他们依旧不肯。
“没有他们这些海军冒死去平定海上的倭乱，我们哪有如今靠水吃水的好日子？”
“我们逢年过节都去英勇祠祭拜，就盼着，往后再也没有倭寇来岸上烧杀抢掠，我们能过安生的日子！”
“大明海军是我们的英雄！”
原本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年，除了上岛以外，其他时候都远离人烟的海军将士，少了那种在陆地上攻城夺地，被人仰望敬畏的情景，总有种锦衣夜行的感觉。
他们参军抗倭，既是为了保家卫国，更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但同样的，他们更希望获得尊重。
此时，看到岸边百姓们对他们顶礼叩拜，所有海军将士，纷纷朝着百姓们点头致意，异口同声的高呼着。
“保家卫国！”
“彻除倭乱！”
看来回到京城以后，他们也不能疏于锻炼。
下次再去琉球驻军的时候，碰到有倭寇的船只，一定要比以前更快速的将它们击沉！
替大家报仇雪恨，让倭寇再也无法入侵我大明国土半步！
朱标看着将士们与百姓之间的互动，心里升起一丝对四弟他们的羡慕。
“大哥，大嫂真的怀了双生子吗，是男的女的还是龙凤胎？”
“我姐说了，这得等生下来才知道，燕王殿下你能不能问些别的，比如，今年海军的军费增加了没有？”
朱棣和常茂在身边拌着嘴，将朱标的思绪，从汪洋之上的战场上拉了回来。
总有一日，他也一定能像四弟和阿茂一样外出征战。
但。
不是今日。
更不是今年。
至少要等英儿能够自立监国，他才能长时间地离开京城。
“四弟，你们再跟我讲讲，你们是如何在短短一个月内把小琉球岛上的倭寇，全部消灭掉的。”
“大哥，你是不知道，这一战我们打得有多爽……”
船只似箭，归向南京。
在得知海军的船距今只有五十里的时候，朱雄英就眼巴巴地朝殿外望去。
结果等到天黑，海军还是没能进城。
因为商船太多发生了堵塞，所以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抵达京城的内河。
朱雄黄本来想生气的，但当得知堵塞的船，是他和朝臣们入股的商船，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着急，囫囵吞枣地吃完了晚饭，继续眼巴巴地盯着殿外。
“乖孙，别看了，天都黑透了，你先睡吧，等他们进宫来，咱再叫醒你。”
“不。”
朱雄英犯了倔劲儿。
为了避免自己睡着了，干脆让张东洋拿来了纸笔，自己开始在上面画猴子。
一只一只又一只……
一张足以抵他两个大的绢纸上，快画满一个猴群时，云奇带着笑意，匆匆而来。
“陛下，太子殿下带燕王殿下还有郑国公回宫了！”
“太好了！”
朱雄英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张开手臂让老朱抱着他去外面迎接。
当他看到四叔和舅舅的瞬间，本来心里很高兴，但眼泪莫名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四叔！”
“乖侄儿！”
朱棣一个箭步冲上前，从朱元璋怀里抢过朱雄英，举过头顶转了一圈。
“乖侄儿，你比我走的时候长高了不少，怎么掂着还瘦了呢？”
瘦了吗？
朱雄英虽然在抽条条，但体重可是没有减少。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的距离，咧嘴一乐。
“四叔长高了！”
再看舅舅。
朱雄英睁圆了眼睛，仔细打量。
“舅舅晒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