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退去后的沙滩上留着几串歪歪扭扭的脚印,相柳数到第九个脑袋时才意识到自己正被当成搁浅的海鲜围观——十五岁的小夭蹲在礁石边缘,手里掂量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眼神在他九个脖子连接处来回扫视,像是在考虑从哪个角度下手比较省力。远处渔村里飘来烤鱼的焦香,混着她袖口跌落的毒粉气味,在空气里发酵成某种危险的甜腻。相柳下意识想用最擅长的碰瓷演技往后倒,却发现小夭抢先一步“哎哟”着跌进浅滩,裙摆沾了沙也不管,只顾着把湿漉漉的胳膊往他衣襟上蹭:“这位妖怪哥哥,我被海浪吓到脚软了。”
她指尖藏着那枚桃粉结晶,此刻正发烫地烙在相柳锁骨位置。潮声忽然变得很遥远,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时空重叠的嘈杂——民国医院里玻璃药瓶的碰撞、星际机甲启动时的嗡鸣、末日世界里丧尸啃噬围墙的闷响,全都压缩成结晶内部细碎的爆裂声。相柳的第二个头突然咬住第三个头的耳朵:“她这次怎么不按剧本演?”第四个头趁机插话:“因为重置前你往结晶里塞了太多婚书模板!”小夭的膝盖正压在他最脆弱的蛇尾鳞片上,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你看起来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个末日副本里组过队?”
归墟海的方向传来不合时节的雷鸣,时空管理局的警告信被浪花拍上岸,墨迹已经被泡得晕开,只剩罚款金额还清晰可见:“擅自修改初遇场景,处罚金——三百颗鲛人泪或等价记忆结晶。”小夭顺手把罚单折成纸船放进水里,纸船却突然变成活物似的,摆着尾巴游向深海。她袖中滑出三根银针,针尖挑着星砂微光:“要不我们跑路吧?我知道有个民国时空的当铺收九头蛇鳞片。”相柳的第五个头突然警觉地支棱起来:“你恢复记忆了?”剩下八个头却同时被小夭用毒草捆成了麻花辫,她笑得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猜猜看呀,九生堂的镇店之宝。”
清水镇东头突然响起鞭炮声,新开的医馆门口,机械狐狸正用尾巴卷着扫帚清理红纸屑。涂山璟的虚影在柜台后若隐若现,手指敲着账本上突然多出来的一行字:“赊账记录:相柳,借款原因——下聘礼。”更荒唐的是街对面的铁匠铺,玱玹举着刚打好的剑追打一个戴斗笠的男人:“谁允许你仿制轩辕王宫的避毒珠?”而斗笠下赫然是丧尸时空辰荣士兵腐烂的脸,手里还捧着快递盒:“您订购的‘防妹妹早恋大礼包’……”浪涛声忽然吞没了所有嘈杂,相柳发现小夭的掌心不知何时与自己相贴,结晶的纹路在他们皮肤下蔓延成相同的脉络。
西山的日落比记忆里早了一刻钟,橘红的光穿过小夭耳畔碎发,在她脸颊投下跳动的光斑。相柳突然想起星际时空里他们曾看过类似的恒星余晖,那时机甲驾驶舱的警报器在疯狂闪烁,而小夭把最后一支营养剂推到他嘴边:“这次死掉的话,下个轮回记得早点找到我。”此刻的落日也像在燃烧时间,小夭突然拽着他跳进突然出现的海洞,黑暗中有发光的水母组成箭头,指向深处一座水晶般的建筑——门匾上“九生堂”三个字正泛着潮汐般的蓝光,而陈列架上摆满来自各个时空的物件:民国医院的铜听诊器、末日世界的丧尸疫苗、星际舰队的导航仪,最中央的位置空着,刚好能放下他们交握的双手。
咸涩的海水突然变成甜酒气味,小夭从虚空里摸出个酒坛往他嘴里灌。相柳呛咳时尝到熟悉的味道,是重置前他们在海底宫殿酿了百年的青梅酒。某个脑袋突然喊:“这算作弊吧?”另一个头立刻被小夭塞了颗糖:“时空管理局又没说不能带零食穿越。”酒液顺着下巴滴在结晶上,桃粉光芒暴涨的瞬间,相柳看见无数个自己站在不同时空的入口——穿白大褂的、戴机甲头盔的、披丧尸血污的——全都朝着此刻伸出手。小夭的牙齿轻轻磕在他耳骨上:“抓到你了。”门外传来机械狐狸气急败坏的电子音:“检测到非法时空同居!根据《三界姻缘管理条例》第九条……”声音突然被海浪淹没,而真正的潮声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