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琉双手推开它的头,纳闷道:“你不是冷血动物吗?”
昨天还是穷凶极恶的杀神蛇,今天就变成了爱贴人的乖乖蛇。
她只养过狗,那只狗跟她并不亲,只吃她的饭,不让她摸,后来跑到马路上玩,不小心让车撞死了。
这条蛇明显想跟她亲近,那她该怎么办?
摸摸头?
白柳琉抬起手,发现自己够不着它的头顶,只能拍拍它的下巴。
蛇头往后退了一些,歪头看着她,吐了吐蛇信子,差点舔到她脸上。
不知道为何,白柳琉再次心领神会了它的意思。
它在疑惑她为什么拍它。
白柳琉试着交流:“你是玄武神吗?”
巨蛇静止的时候,碧绿的眼瞳犹如一面镜子,倒映着她的上身,她与它眼里的自己对视,目光像是被磁铁吸住,思绪出现了短暂的落空。
随后白柳琉的眼前一亮,巨蛇与无边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亮干净的晴空。
她醒了?她怎么在户外醒了?
很快白柳琉发现,她不仅在户外,而且还在高处,看所有事物都是俯瞰的角度,树木和房顶都变得非常矮小,视野里还时不时出现一条眼熟的,覆盖着黑色鳞片的蛇尾。
从这个角度看,好像是她长出来的尾巴一样。
白柳琉为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一跳,但她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好像被迫地绑定了一个第一视角,视角的主人就是她梦里一会好一会凶的大蛇,梦外虚幻的镇宅兽。
就好像把她塞进了它的脑子里,跟随它的视角一起探索这个世界。
她“亲眼”看见大蛇自顾自地爬了一会,似乎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很感兴趣,正试图将它圈成自己的领地。
可白柳琉并不陌生,因为它想占领的就是鹭岛上的古宅,她住了两天的地方。
“真不容易,换了十三次镇宅兽,终于换成了蛇。”
巨蛇循声看去,屋檐下站着两个中年男子,他们穿着黑白相间,款式像是道袍的衣服,两人都留着长发长须,看打扮倒像是古代人。
白柳琉思绪逐渐捋清,蛇带她看的应该是它作为镇宅兽刚被道士请到古宅的时候。
“之前我还想不明白,上头为什么跟咱们说,就是累死在这座荒宅,也必须得请来蛇。师弟你看,这宅子布局古怪得很,左右对称,前后直通,这不是个甲字吗?”
“甲字怎么了?”
道士师兄屈指敲师弟的脑袋,恨他不开窍,“笨瓜!笨瓜!笨瓜!这里四面环水,又有阳宅阴墓,内象阴阳交合,外象蛇与龟相缠,你说是什么?”
道士师弟捂着脑门委屈地说:“什么啊?师兄你每次都想考我,直说不行吗!”
“玄武的象征!”
“可玄武不是生于北方?”
“笨瓜!哪儿的北不是北?岛的北不是北?非得在最北方?”
“有道理哦!你说上头的人在这么偏的岛上费大劲搞个玄武的意象出来干嘛,又不可能变成真的玄武神。”
道士师兄摸着自己的长须,脸色深沉地思索了许久,最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亏我还期待师兄你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走了走了,回去交差拿钱了。”
两个道士走出古宅,背影渐行渐远,徒留大蛇茫然地守着自己的新住所。
白柳琉视角里画面转暗,变成一片幽绿,身体的掌控感回归,她眨了眨眼睛,蛇也眨了眨眼睛,它眼睛大,眨眼的时候像开关了一扇小门似的。
但她能领悟到蛇的意思。
它听不懂他们俩的话,也听不懂白柳琉的问题,只能拉她去看它记忆里出现过同样词汇的场景。
这条蛇…说它聪明吧,它听不懂人话。
说它笨吧,它又会字面意思上的按图索骥。
白柳琉越看这条蛇越顺眼,原本觉得它一脸凶相,现在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憨味。
她也不着急醒来,摸了摸身侧的蛇鳞,手感很滑溜,是那种有纹路的,金属质感的滑溜。
在现实里以虚影状态存在的镇宅兽,入梦之后居然能看能摸,这是之前师父没教过的东西,白柳琉觉得挺新奇的。
她试着问它更多:“你被抓来之前生活在什么地方啊?”
蛇歪了歪头。
“哦,你也不知道。”
“那你…嗯,听过辛宥这个名字吗?”
蛇的脑袋歪回来,白柳琉再次与自己对视,眼前画面再度发生变化。
灿烂星汉下,有个长身玉立的高挑人影正踩着房顶的瓦片,一步步走向她。
不,不是她,他在靠近蛇,而白柳琉现在是蛇的视角,和辛宥在蛇的记忆里重逢。她能看见他,他却只是时间长河里的一片残影。
辛宥的双眸像两潭死水,嘴唇紧闭,美艳的脸上充满了疲倦感,仿佛能够再次见到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是一种负担。
他拍了拍蛇身,问它:“大长虫,你怎么也被关在这里走不掉?”
蛇不会说话,但在它的认知里,辛宥是和它共享领地的同类,所以对辛宥并没有敌意。
辛宥坐下来,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着,他身体往前倾,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半垂着眼,神情麻木地看着远方:“哎,大长虫,我叫辛宥,你叫什么?”
蛇吐了吐信子,学着辛宥的姿势,叠罗汉一样,将下巴搁在了辛宥的头顶上。
辛宥烦躁地抬头骂它:“你干嘛!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一只,想压死我吗?”
蛇感受到了他情绪的起伏,有点无辜地看着他,以为辛宥不喜欢叠罗汉,就把自己的尾巴盘成一座小山,将脑袋搁在尾巴上。
辛宥看到它这么老实,抿起嘴,提了提嘴角,似乎是想笑一笑,对蛇释放出好意,可努力过后,发现他根本笑不出来,只能坐在蛇的旁边,将头轻轻地靠着它的身体,愧疚地说:“对不起啊,忘记我已经死了。”
白柳琉的视角里是他的头顶,他小小的一只挨着“她”,发出了如叹息一样的微弱声音。
她的心里软的像一滩沼泽,正在咕嘟嘟地冒着酸泡泡。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嗯……你这么长,不如就叫你短短。”
白柳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