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芳一个人在厨房边吃着晚饭，边看着外面热闹的餐桌。夕阳温柔的将金色光芒洒满院子，和屋内热闹的生活气息一起构成了最美的人间烟火。
这天晚上，李先生再没有出门，而是在一楼给莹莹讲故事，又陪她玩了很久。不苟言笑的李先生好像回到了儿时，兴致勃勃的和女儿捉为藏、荡秋千、玩各种游戏。似乎也在寻找自己那永远缺失的童年。
丽芳并不清楚李先生到底是多大年纪出国的。只听吴姐以前说过，当时李家的生意还处于起步阶段，李老太太生下儿子后，刚满月就返回公司上班，把李先生交给爷爷奶奶和保姆带。想必陪伴的时间很少吧。
平时都是玩到别人累了莹莹还不肯罢休。今天一直玩到她自己喘着气，主动说：‘爸爸，我们休息一会吧。’
父女俩这才回到沙发这边。
李先生朝沙发上一坐，笑着说道：‘看来带这孩子挺费体力和精力的。’
其间，李太一直安静的斜靠在沙发上喝茶看手机，偶尔抬起头来看一眼不远处的父女俩，表情温柔恬静。
这会听到丈夫的话，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呵呵笑了两声说：‘每天除了睡着的时候，其他时间就没停下过。’
莹莹在一边才坐下，这会又起身过去朝爸爸身上爬。李先生直起身子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和她小声说着话。
莹莹又在沙发上窝在爸爸怀里玩了好一会，李太说：‘走啦，上楼洗澡睡觉去。’
小姑娘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不情愿的看着李太不肯动。李先生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去吧。’
她这才磨磨蹭蹭的从爸爸身上溜到地上，跟着李太上楼了。
剩下李先生一个人独坐客厅里，打开了音响，低声放着一些欢快轻松的音乐，丽芳在收拾莹莹的玩具区，不经意朝沙发望过去，看到李先生头靠在沙发背后，双脚都搭在茶几边上，闭着眼睛，一只手随着音乐在沙发扶手上打着节拍，整个人说不出的闲适惬意。
过了一会，又想起什么来了，猛的坐直了身了开始打电话了：‘秋艳，君君今天下午怎么样？’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李先生说道：‘你让她自己接电话吧。’
‘哎，君君，你今天下午好点了吗？’
‘哦，吃了面条和粥啊?还想吐吗？’
‘那就好，今天晚饭吃的什么？’
‘妈妈还没回家呀？’
‘有外婆陪着你呀？那太好了。’
‘好的，拜拜。’
打完电话，李先生站起来关掉了音响，去了院子里。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丽芳透过落地玻璃望去，院子里的花草在昏黄的灯光下模糊一团，李先生背影笔直的伫立在院子里，良久，慢慢朝前院踱去。
丽芳收拾完玩具区，看看时间才八点，就回了房间先躺会。
八点半的时候，听到梯上传来脚步声，是小薇下楼了。丽芳忙连从床上起来去关门。
这时，听到李先生主动问道：‘下来啦？’
小薇好听的声音马上响起了：‘嗯，李总，我要回老家了。’
这时，听到外面李先生很随意地说：‘听说了。’
小薇的语气略有些失望，说道：‘嗯，我先回去了。’
丽芳赶紧打开门朝客厅走去。见到小薇已经走到大门外了。正坐在凳子上换鞋。
李先生端起一杯茶准备喝，他面前笼罩着袅袅茶烟。明晃晃的灯光下，丽芳竟有点看不清他的脸。
快步穿过客厅，跟在小薇后面。看着那曼妙的身姿轻轻在石板路上走着。
到了院外，小薇回头，对丽芳说：‘阿姨，我想尽快回去了。’到底还是年轻，脸上失望的表情根本掩饰不住。
这句话应该刚才对李先生说呀。丽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一个保姆说。
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当时丽芳只是含糊的说了一句：‘你自己想好。’
小薇朝丽芳点了点头，就朝小区外走去。
关上院门回屋，竟意外的看到垚垚坐在沙发上。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洗澡吗？
丽芳走进大门，经过茶几边时问：‘垚垚，你怎么还不洗澡睡觉？’
垚垚看了丽芳一眼说：‘我和爸爸说点事，阿姨你先去睡觉吧。’
这孩子说话也越来越有小主人的派头了。
丽芳多一句都没有说，赶紧回了房间。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有素枝的一条消息：‘妹子，今晚煲的粥，总算达标了。’还配了一个笑脸。
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澡，只听外面传来垚垚的声音：‘爸爸，你带我和君君出去玩一天吧？’
李先生有点意外的问道：‘我不是经常带你出去吗？’
垚垚小声说：‘君君也想让你带她出去玩。’
李先生吃惊的问道：‘我刚才还和她打电话了，她没有说呀。’
垚垚又说道：‘她不敢和你说。她害怕你。’
李先生隔了一会才说：‘好，我知道了。我要看看有没有时间呢。’
垚垚充满希望的说：‘最好能在我们开学前吧？’
李先生没有明确回复他，说道：‘你快上去洗澡睡觉吧。’
接着楼梯上就传来了欢快的脚步声。
丽芳洗完澡出来，已经九点多了。习惯性的拿过手机，看到素枝发来的消息:‘妹子，老爷子他们每天早晚都喝粥，我快顶不住了。’
丽芳突然就烦躁了，回道：‘你只是白班，不想喝粥可以晚上回去自己再吃点东西。’
素枝回道：‘自己吃要花钱呐，本来谈的就是包晚餐，可现在每天饿肚子。’
丽芳没有再回她的消息，粥吃不饱可以自己再熘个包子或者馒头吃一下。
可能是素枝刚来，自己不好意思这样做。丽芳相信以李老爷子夫妇的为人，断不可能故意让保姆饿肚子。无论是他们的格局还是家庭条件，都不可能心疼一点食物。
本来也不是很熟悉。只不过自己作为在李家服务时间长一点的保姆，带她过去一下而已。不可能事无巨细去给她解决，再说自己也不是管家。
吴姐走了这段时间，光给自己安排活了。现在巧云也走了，自己忙来忙去，李先生也没有提过给自己涨工资的事。就像某个牌子的方便面一样，着名的加量不加价。
第二天早上七点刚过，李先生就抱着电脑下楼来了。
把电脑在餐桌上打开，边吃边看着幕屏。有时候还停下吃饭的动作，皱着眉把头凑近了看。
如此几次之后，终于接着放下手里的刀叉，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开始打电话。
‘这段时间的数据还能看吗?你们自己看的时候有没有脸红？’第一句话就是低吼出来的。
大概是怕吵醒二楼的人，边说边推开门朝院子里走了去。
丽芳隔着玻璃看到他暴躁如雷的样子，不禁可怜起电话另一端的那个人来。一大清早的被骂成这样，这一天还能有好心情吗？
了好大一会，丽芳才看到他把手机从耳朵边上挪开了，拿在手上。开始在院子里东瞅瞅，西望望，好像在欣赏那朵花，也许只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吧。
又过了一会，丽芳正在专心擦那些花瓶，玻璃门被刷一声拉开。李先生冲丽芳说：‘大姐，你上去把垚垚叫下来吧。’
丽芳忙扔下抹布去二楼叫醒了垚垚。
垚垚听说爸爸找他，一刻也不敢耽误，穿着睡衣就跑了下来。
李先生这个时候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轻声对垚垚说：‘你赶紧吃完早餐和我一起去君君那边吧。’
垚垚满脸兴奋的说：‘你要带我们出去玩了吗？’
李先生说：‘君君病刚好，最好呆在家里，我们今天过去那边，你陪妹妹玩，我就在那里工作吧。’
虽然不能出去玩，让垚垚有点失望，不过爸爸能听从自己的意见，去陪君君，又令他很开心。
所以他兴奋的边朝楼上跑边说：‘你等我一下。’
过了一会，李太抱着莹莹下楼来了。看到穿戴整齐从二楼下来的垚垚，李太问李先生：‘你们要出去？’
李先生说：‘嗯，让他去陪陪君君。’
李太问：‘你呢？’
李先生说：‘我也陪陪孩子们。’
李太的脸色沉了下来，但看了看垚垚，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李太又像赌气又像开玩笑的说：‘既然要陪孩子们，那你把莹莹也带去吧。我正好带累了。’
李先生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她我怎么工作？’
丽芳知道李太也是说气话。如果真去了钱小姐和莹莹怎么相处？没有哪个母亲会上赶着让自己的孩子处于复杂的环境。
李太深深看了丈夫一眼说道：‘只是一次普通的生病，你们太紧张了吧？’
李先生声音越发的冷了：‘不管生不生病，我陪陪孩子也是应该的。’说完就朝大门外走去。
垚垚看了一眼李太，也跟了出去。
莹莹朝前探着身子，伸出一只手叫爸爸。
李太生气的说道：‘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吧！’
说完就朝餐桌这边走了过来。开始和莹莹吃起了早饭。
李太吃了几口面包，就不再吃了，无精打采的坐在那里看莹莹吃。
小孩记事快，忘事也快，一个三明治还没吃完，就又恢复了爱说爱笑的性格。开始不停的问李太各种问题，十万个为什么。
李太懒洋洋的应付着，到最后，直接说：‘哎呀你快点吃吧，别问这么多啦。’
莹莹说：‘快点吃饭，不要问这么多。’
李太摸了摸她的头说：‘对，不要一直问。’
自从李太自己带莹莹后，小姑娘从形象上有了很大提升。衣服搭配无论从款式和颜上，都比巧云带的时候洋气多了。
李太给莹莹梳的辫子花样也多，几乎一天一个样子。
这一天，李太显得郁郁寡欢的。
下午的时候，莹莹的头发散了，李太都没有注意到。还是隔了好久，莹莹自己跑到李太面前说：‘妈妈给我扎头发。’
李太心不在焉的给她扎上了。
这一天，垚垚是吃过晚饭才回来的，刚到家钱小姐的电话就打来了：‘儿子，到家了吗？’
垚垚说：‘到家了。’
钱小姐又说：‘你今天开心吗？’
垚圭难掩喜色的说：‘当然开心啦。我喜欢和你们一起吃饭。’
钱小姐说：‘那以后妈妈和爸爸商量一下，争取多陪陪你们吃饭，好吗？’
垚垚突然用眼角看了坐在另一边的李太一眼说道：‘妈妈，先挂了吧，我该学习了。’
这天晚上李先生快十点才回来。没过一会，楼梯上就响起了脚步。这个时间，除了李太，不会有别人。
果然，客厅响起了李先生温柔的声音：‘莹莹睡着啦？’
李太回答道：‘这么晚了肯定睡了呀。’
李先生又问：‘你怎么还没休息？’
李太说：‘我睡不着。’
李先生没说话。
李太问：‘你今天是不是在钱晓梅家吃的饭？’
外面倒茶的声音和李先生清凌的声音同时响起：‘我早上不是说过了吗?到饭点肯定要吃饭呀。’
李太气呼呼的说：‘你不觉得自从钱晓梅从里面出来后，你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李先生说：‘你什么意思？’
李太说：‘我什么意思？君君一个小病，而且都已经好了，还用得着你天天这么朝那边跑吗？’
李先生说：‘孩子病刚好，我过去陪陪她怎么啦？不生病也可以陪呀。’
李太提高声音，声音有点尖利的说道：‘哼，孩子生病恐怕只是你和钱晓梅为了见面找的理由吧？’
李先生冷笑道：‘随便你怎么想。’
李太也冷笑道：‘把我们母女俩扔在家里你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哼。’
李先生还是没有说话。
只听李太又说道：‘既然这么放不下她，当初就别离婚呀。’
李先生反而放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说：‘不离婚哪轮得到你呀。’
这句话无论杀伤力和侮辱性都太强了，李太一时承受不住，气急败坏的道：‘轮不上就轮不上，以为我稀罕呀？整天藕断丝连的，我受够了！’
李先生缓和了语气说道：‘我也和你说过，为了两个孩子，我和她不可能不往来，我只是过去陪陪孩子，她刚好下班回去，就一起吃了顿饭。’
李太可能是从钱小姐被关那件事就已经开始不满了，今天算是爆发了，不甘示弱的说：‘离婚了就是离婚了，孩子也必须接受父母已经分开的事实。不是任何要求都必须答应的。’
李先生说：‘黄小艾，你简直不可理喻！’
李太哭着低吼道：‘我不可理喻？难道不是吗？今天孩子想要爸爸妈妈陪，你们就一起吃饭了，等孩子再大一点，想让你们复婚呢？’
李先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李太继续说道：‘就一个胃炎，你居然在那边留宿，哼，既然这么舍不得，干脆搬过去住啊！’
李先生说：‘一个胃炎？如果今天是莹莹，你还会这么说吗？孩子又吐又拉的，我不着急吗？’
李太哭着说：‘你为什么要再结婚害人呢？你就应该单着，方便钱晓梅随时召唤，直到复婚。’
丽芳隔着门都能感受到李先生的愤怒：‘我害人？我害你了吗？自从结婚后，没有要你上过一天班，钱随便你花，孩子有人带，你生活有人照顾，我对你就差百依百顺了，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李太怒极反笑道：‘你以为这些就是对我好吗？自从结婚后，我有一天舒心的日子吗？钱晓梅就像一根刺，随时随地扎在我们中间！无孔不入，无所不在！’
李先生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太突然放低了声音，无比悲凉的说道：‘呵呵，我想怎么样？如果没有莹莹，我都等不到你问这句话，早就走了。现在你问我想怎么样？’
李先生压低了声音说：‘我和你说过，我和她早就不可能了，只是为了孩子不得不联系。’
李太说：‘你也不必多说了。只要她需要，你都会出现。一次次见面，一次次电话，一次次合作，天下离婚的也不止你和她，你去问一问，有谁离婚了还这么频繁的来往？甚至住在她那里！’
李先生无奈的说道：‘那天晚上，君君拉着我说爸爸你就在这里陪着我，我能狠下心走吗？’
李太说：‘我不知道。我从来不会利用孩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客厅安静了很久，突然又听到李先生说：‘你今天到底怎么啦？’疲惫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极具穿透力。
丽芳没有听到李太回答，却等来了上楼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慢慢的，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离了，脚下似有千斤重。
一切归于平静，昨晚客厅热闹温暖的烟火气犹在眼前，今天却又是这般光景。
丽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到底谁对谁错？
难道真应了现在流行的一句话，生活中岁月静好只是偶尔，一地鸡毛才是常态？
原来，昨日那点美好不过是浮光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