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最后一块碎石,老车夫勒紧缰绳,布满皱纹的脸转向车厢:“各位,我只能送到这儿了。”
他指了指前方蜿蜒的山路,“翻过那座山就是银松谷,但我的老马可爬不了陡坡。”
熊智贤从干草堆里探出头,嘴里还叼着半块岩糖:“哈?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乐茶一把捂住他的嘴,朝车夫点头:“多谢,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
夕阳将山影拉长时,五人站在岔路口面面相觑。黄星耀踢了踢路标上模糊的字迹:“往东……是这边?”他指向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径。
“不,地图上显示应该往北。”夏无言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头盔上的战术目镜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听我的,”乐茶收起地图,“走东北方向那条道。”
三小时后。
“这就是你他娘的方向感?!”熊智贤扒着悬崖边的松树,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峡谷怒吼。
乐茶默默将pKm机枪往肩上提了提:“……至少我们确认这条路不通。”
…………
当第一滴雨砸在黄星耀鼻尖时,乌云已如泼墨般吞噬了整片天空。
“找地方躲雨!”乐茶刚喊出声,大雨便倾盆而下。
“要死要死要死!”黄星耀慌忙从背包中翻出雨披。众人披着雨披在泥泞中狂奔,熊智贤的mK18枪管成了临时拐杖,乐茶用砍刀劈开挡路的藤蔓,夏无言生怕无人机故障,死死的把它抱在怀里。
“十点钟方向!”黄星耀眯着眼指向山腰,“有光!”
透过雨幕,一点橘色微光在墨色山林间忽明忽暗,像是迷途者的灯塔。
踹开最后一片荆棘丛时,一座石屋赫然矗立眼前。青灰色石块垒成的墙壁爬满常春藤,木门歪歪斜斜地挂着铜锁,烟囱里飘出的炊烟被雨打得七零八落——十足十的深山农户模样。
“咚咚咚!”
门开得很快。暖黄光线涌出的瞬间,众人看清了开门者: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妇人,亚麻长裙外裹着粗布围裙,银发随意绾在脑后,手里还攥着半把没摘完的野菜。
“借宿?”她的声音带着山民特有的直爽。
熊智贤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姐行行好!我们付钱!”
“叫我艾莉。”她侧身让出通道,“钱不必,别乱动我的东西就行。”
木门在五人身后关上的刹那,柴火气息裹着暖意扑面而来。乐茶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率先卸下淋透的战术背心:“大姐,借块布擦擦地。没办法,雨太大了——弄湿您的地板真是不好意思。”
“说了叫艾莉就行。”妇人从灶台旁扯下块粗麻布扔过去,转身揭开炖锅盖子。肉香混着土豆的甜糯瞬间溢满屋子。
黄星耀正拧着外套的水,闻言探头:“艾莉姐,有啥要帮忙的?”
“把门边那筐柴劈了。”艾莉头也不抬地切着野菜,“斧头在墙根。”
“好嘞!”少年抄起斧头就要开干,又被熊智贤一把拽住后领:“穿件干衣服!感冒了还得老子给你配药!”
夏无言和简风文默契地占据屋角。无人机零件在旧木箱上摊开,夏无言用棉布仔细擦拭每一块地方;简风文则把浸水的枪机逐个拆解,枪油味混着雨水的土腥气,竟奇异地融入了灶台的烟火气中。
“这钱您一定得收!”熊智贤攥着几枚银币往艾莉围裙兜里塞,“又是借宿又是热饭的——”
艾莉举着汤勺,灵巧地闪身避开:“留着买双好靴子,你那鞋底都快磨穿了。”
不一会,玉米饼烙好了,艾莉将几人喊道餐桌上。
“你们要去阿尔潘斯丹特?”艾莉端来土豆炖肉,看着疲惫的几人问道。
乐茶正用匕首削着临时筷子:“是的,去办点事。”
“那你们走反了。”她舀起一勺肉汤尝了尝咸淡,“往西翻两座山才是商道,这儿是猎户都不来的荒山头。”
“咔嚓!”
熊智贤捏断了手里的筷子:“乐茶!你爹早晚要被你带进沟里!”
黄星耀饿虎扑食般抓起玉米饼:“艾莉姐你怎么一个人住这儿啊?”
艾莉往壁炉添了根柴:“城里太吵。”她的回答简短得像山石,“前些年丈夫病逝后,我就搬来这儿种点菜、采点药,图个清净。”
几人狼吞虎咽地着完艾莉准备的食物,疲惫的身体终于得到了些许放松。
见几人累了,艾莉便转身上了二楼。
当艾莉抱着毯子走下楼梯时,看到的是一地反光的木地板——乐茶不知从哪找来拖把,把老旧的橡木地板拖得能照出人影。黄星耀劈好的柴火整整齐齐码在壁炉边,连灶台上的盐罐都被熊智贤擦得锃亮。
“谢谢了,小伙子们。二楼卧室给你们用。”艾莉把毯子堆在桌上,“我睡柴房。”
“不行!”五颗脑袋顿时齐刷刷摇成拨浪鼓。
“我们糙惯了!”乐茶抄起拖把挡住通往柴房的门。
“就是!”黄星耀抱起毯子就往柴房钻,“以前在拉斯威利还睡过马厩呢!”
艾莉哭笑不得地答应了小伙子们的要求,并帮他们把湿漉漉的装备挂在了火炉旁。
当柴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时,艾莉轻轻推开木窗。月光流淌在她骤然变得尖长的耳廓上,银发如瀑般垂落腰间,眼角的细纹被柔光抚平。
她从枕下摸出枚蒙尘的徽章——S级冒险队“赤诚之誓”的印记在月色中泛起微光。
“居然还有这样的孩子……”她指尖抚过徽章上火焰浮雕的裂痕。楼下传来黄星耀的梦呓:“苏先平来了……快跑……”
精灵的轻笑惊醒了窗台酣睡的鸟儿。艾莉凝视着柴房方向,古老的诗句在唇间呢喃:“愿星光庇护赤子之心。”
晨光初现时,她又变回那个头发凌乱的农妇。只有窗棂上残留的月长石粉末,暗示着某个结界曾悄然张开,将暴雨中的石屋笼罩在精灵的守护之下。
“顺着溪流往西走,见到三棵歪脖子松后左转。”艾莉将热腾腾的玉米饼塞进熊智贤的行囊,“路上当心野猪,那玩意儿最近老来拱我的菜地。”
熊智贤正偷偷往口袋里装晒干的野莓,闻言手一抖:“您、您怎么知道我们会遇到……”
“这山头就那几条道。\"她弯腰捆柴火的背影与寻常农妇无异,\"昨夜的雨冲垮了南坡,你们绕不过去。”
走出百米后,黄星耀突然回头——石屋已隐入晨雾,唯有屋顶的炊烟懒洋洋地飘着。
“这大姐挺能耐啊,”他啃着玉米饼嘟囔,“一个人住这种荒山野岭。”
乐茶抛接着艾莉送的竹筒水壶,简风文忽然抽了抽鼻子:“薰衣草味。”
众人回头望去,石屋窗台上那几盆蔫巴的野花,在晨光中舒展成一片淡紫。
…………
送走小队的当夜,艾莉从床底拖出落灰的木箱。
箱内躺着半截断裂的法杖,杖头的月长石早已黯淡。她轻抚过杖身刻痕——那曾是一个荣耀的徽记,如今只剩模糊的凹槽。
山风掠过窗台,野花轻轻摇晃。
“这样也好……”她将木箱推回黑暗,吹熄了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