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海雾还没散尽。许哲远和李航宇沿着海滨步道跑步回来，运动服上沾着细密的水珠。
电梯里，李航宇突然用手肘撞了下许哲远：\"把大年微信推我。\"
许哲远按下楼层键，斜眼看他：\"你要大年微信干嘛？\"
\"战略迂回。\"李航宇抹了把脸上的汗，喘着气解释，\"我算是看明白了，暂时搞不定欣欣，得先搞定小舅子。\"
许哲远嗤笑一声：\"大年才十七。\"
\"十七怎么了？\"李航宇眼睛一亮，\"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好哄！游戏皮肤、球星签名、绝版球鞋...\"他掰着手指数，\"对了，他不是想考飞行员吗？我可以给他讲...\"
\"讲你第一次单飞吓尿裤子的事？\"许哲远挑眉。
\"滚！\"李航宇涨红了脸，\"我是说正经的！体检标准、备考技巧...\"
电梯\"叮\"地停在行政楼层。许哲远大步走向套房，突然在门前转身：\"你知道大年为什么叫大年吗？\"
李航宇茫然摇头。
\"因为他出生在大年夜，他爸——也就是欣欣夕夕的爹——在年夜饭桌上说，'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大过年的'。\"许哲远刷开房门，\"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许哲远压低声音，\"你要是敢在过年期间招惹他，欣欣能把你从塔台扔下去。\"
套房内静悄悄的。李航宇蹑手蹑脚地蹭到许哲远身边：\"那...推个微信？\"
许哲远掏出手机，突然主卧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枕头砸在了门上。两人同时僵住。
\"再吵把你们拉去喂羊。\"欣欣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李航宇立刻比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许哲远低头操作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经将「大年」的名片推送给李航宇，附带一条备注：【他明天要开学，没时间跟你聊天。】
主卧里，夕夕迷迷糊糊地抱住欣欣的腰：\"二姐...谁要喂羊啊...\"
欣欣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手指轻轻梳理妹妹睡得蓬乱的头发：\"睡你的。\"她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慵懒，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门外，许哲远和李航宇的脚步声立刻放轻。
\"再睡半小时。\"欣欣把手机调成静音。夕夕已经又睡着了，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欣欣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听着门外那两个自以为很轻的对话声——
\"她刚才是不是说我们吵？\"李航宇气声问。
许哲远没回答，只传来冰箱门被小心关上的\"咔嗒\"声。
欣欣翻了个身，把妹妹往怀里带了带。
而门外，李航宇正对着手机屏傻笑——大年刚刚发来一条：【哥！你什么时候休假，可以来我家做客啊！我给你烤全羊。】
\"大年邀请我去他家玩！\"李航宇开心的举着手机，屏幕几乎怼到许哲远脸上，\"你看！'哥你啥时候休假？来我家吃烤全羊！'\"
许哲远默默拿起毛巾擦脸，动作缓慢得像在给死刑犯擦脸。
\"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李航宇用胳膊肘撞他，\"这可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好机会！\"
许哲远望向窗外，半个月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在夕夕家，一天三顿饭，回回都是他洗碗；早起还要跟着大年和张叔去喂羊；还有那次清理羊圈，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还洗过羊肠，给大年端过洗脚水...
\"喂！\"李航宇在他眼前挥手，\"想什么呢？\"
许哲远收回思绪，轻轻拍了拍李航宇的肩膀：\"记得去的时候，多带几件换洗衣服。\"
\"啊？不是去吃烤全羊吗？\"
许哲远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就不再说话。
\"起床啦——\"夕夕顶着一头乱发从主卧蹦出来，像只刚睡醒的兔子。欣欣跟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扎着马尾，眼神却已经锁定了客厅里的两个男人。
许哲远放下手中的旅游手册，自然地揽过夕夕的肩膀：\"收拾一下，带你去海军博物馆。\"
\"真的？\"夕夕眼睛一亮，转头看向欣欣，\"二姐，我们...\"
\"没约到那么多票。我提前一个星期约的，现在早没票了。\"许哲远面不改色地截住她的话头，手指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就两张。\"
“你不就是想把我甩开，单独约会吗？真以为我喜欢跟着你们啊。”欣欣无所谓的说。
李航宇坐在沙发上，闻言开心的说：\"那个，欣欣一会儿咱们...\"
\"你们俩可以做伴转转，也可以单独行动。\"许哲远已经拿出手机叫车，语气平静得像在宣布飞行计划，\"那么多好玩的，你们去哪都可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航宇，\"听说情人坝挺好玩的。\"
欣欣冷笑一声，把围巾往沙发上一甩：\"正好，我本来就不想看那些铁疙瘩。\"
夕夕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被许哲远拎着后领往卧室带：\"换衣服，车十分钟到。\"
门关上的一瞬间，客厅里的空气骤然凝固。李航宇和欣欣的视线撞个正着。
\"所以情人坝，\"欣欣慢悠悠地拿起围巾，\"你知道路吗？\"
李航宇的喉结动了动：\"我们可以打车。\"
次卧里，夕夕套着毛衣从衣领里钻出来，小声问：\"真没票了...\"
\"对。\"许哲远把外套递给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咱们单独去约会。\"
青岛的晨雾渐渐散去。两辆出租车先后停在酒店门口，载着四人驶向不同的方向。
正午的阳光将情人坝的石板路晒得发烫，李航宇跟在欣欣身后半步，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们停在一家挂着蓝布幌子的小馆前，蒸腾的热气里飘着鲅鱼饺子的香味。
\"就这儿吧。\"欣欣撩开塑料门帘，冷气混着醋香扑面而来。
四方的八仙桌，蓝白格的塑料桌布。李航宇抢着用纸巾擦凳子，却碰倒了酱油瓶。黑褐色的液体在桌上漫开时，欣欣已经利落地抓起醋壶压住蔓延的边界。
\"两份鲅鱼水饺。\"她对老板娘说完，转头看向手忙脚乱擦桌子的李航宇，\"刚才出租车的钱...\"
\"不用算那么清！\"
\"要算。\"欣欣从钱包抽出两张纸币推过去，\"我不喜欢欠人情。\"
饺子端上来时鼓着白胖的肚皮。李航宇夹起一个，蘸了满碟的辣椒油，结果咬破皮的瞬间被汤汁烫得直吸气。欣欣递过冰镇崂山可乐，玻璃瓶上凝着水珠。
\"慢点。\"她的语气像在训大年，\"又没人跟你抢。\"
窗外，海浪拍打着堤岸。李航宇望着欣欣小口咬饺子的模样，突然说：\"其实那天在八大关...\"
\"老板，加头蒜！\"欣欣突然扬声。等蒜瓣上了桌，她慢条斯理地剥着紫皮，\"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李航宇低头戳破第二个饺子，\"就是...下午我能去火车站送你吗？\"
欣欣把剥好的蒜瓣放进他碟子里：\"可以。\"
李航宇放下筷子，指尖沾了点饺子馅的油光。他抽了张纸巾慢慢擦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才开口。
\"欣欣。\"
\"嗯？\"她正低头挑着饺子里的姜末，没抬眼。
\"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欣欣这才抬起头，发现李航宇坐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接受检阅。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切在他脸上，将他的紧张照得无所遁形
\"说。\"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谈恋爱。\"他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晰，\"但能不能...给我个排队的机会？\"
欣欣不解的歪头看他。
\"我的意思是，\"李航宇深吸一口气，\"我们可以先做普通朋友。等哪天你想谈恋爱了，能不能...优先考虑我？\"
大欣欣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手机给我。\"
李航宇手忙脚乱地解锁递过去。只见她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扔回给他——通讯录里她的备注从\"欣欣\"变成了\"欣欣向荣\"。
\"我名字的意义只有亲近的人知道。\"她低头继续吃饺子，\"现在你排上队了。\"
李航宇捧着手机，像捧着一份突然生效的许可文件。窗外的海浪声忽然变得悦耳，连隔壁桌小孩的吵闹都像在欢呼。
\"那...\"他小心翼翼地问，\"排队期间能约你吃饭吗？\"
\"AA制。\"
\"能给你发消息吗？\"
\"别刷屏。\"
\"能...\"
欣欣突然夹起一个饺子塞进他嘴里：\"食不言寝不语，李长官。\"
鲅鱼馅的鲜甜在口腔里漫开时，李航宇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闭嘴令\"。
海军博物馆。许哲远的手指悬停在玻璃展柜上方，虚抚过那排泛黄的老照片。
\"这是我爸。\"他的指尖落在一个年轻水兵的脸上，照片里那人站在甲板上，背后是1988年的南沙群岛，\"他在这艘舰上服役时，我还没出生。\"
“大伯年轻时在青岛呆过？”她看着泛黄的照片，里面的人像已经模糊。她真没看出来这是年轻的大伯。
许哲远轻笑，军靴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他们穿过潜艇展厅时，夕夕的头顶扫过鱼雷发射管模型，他下意识伸手护住她的后脑勺。
\"小心，这里...\"
话未说完，夕夕已经钻进1:1复制的舰桥指挥室，对着声呐显示屏乱按一气。许哲远靠在门框上看她，目光柔软得像在看自家后院撒欢的小狗。
\"大伯带你来这里吗？\"夕夕突然回头，鼻尖蹭到垂落的电缆。
\"嗯。\"许哲远走过去帮她拨开，\"高中来过一次。\"他按下她乱摸的爪子，示范性地转动雷达操纵杆，\"要这样...\"
夕夕学着他的动作，却故意往反方向转。许哲远无奈，从背后环住她，双手覆在她手背上带着她操作。夕夕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现在我爸不来了。\"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他说该换我讲给下一代听。\"
夕夕突然转身，仰起脸，眼睛亮得像舷窗外的海：\"那你要讲得好听点，不然...\"
\"不然？\"
\"不然我可不给你生下一代。\"
“那可不行，我这辈子只认你。以后天天给你讲好听的。”远处传来整点的钟声，许哲远低头看怀里心爱的姑娘，心想我的下一代只能是你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