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件事情还是传到了澹台冥面前。
小福子端来茶水时,弯腰恭敬说道:“顾将军一向软心肠,对晏公子虽是格外关心,但也都是为了殿下着想,只是殿下知晓此事,怕是底下的人传话时没有分寸,可要提点一二?”
澹台冥喝了一口茶,淡声道:“不必。”
聪明的人不需要提点,有敬畏之人的人也不敢乱说,剩下的那些……是该好好磨一磨了。
第二天一早,晏青禾睡得心满意足地起来,反而觉得自己脑子清醒多了,之前那些背不下的东西,如今在脑子里格外清晰。
他正要回去的时候,澹台冥恰好差人来请方易安过去议事。
去的时候,顾澜已经在了。
晏青禾琢磨他们应当是要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行了礼后,便打算退出去,自己随便在外面找个地方背书,没想到澹台冥把他也留了下来。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起看看吧。”
说着,动了下手指,小福子便将京城传来的信件拿给了方易安。
方易安拆开的时候,顾澜凑过去看。
晏青禾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探头过去看了一眼。
信件上只有寥寥几笔。
虽然晏青禾已经在学习大周的文字了,也因为重生者的特殊身份也事半功倍,但还是有一些字,他不太认得。
所以也没看清楚那封信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澹台冥直接提问,“青禾,看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了吗?”
这还是澹台冥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往常,根本不用喊名字,他只要一个眼神,晏青禾就乖乖过去了。
眼下被点名,晏青禾没法儿装傻,只能尴尬道:“回殿下,草民……认不全那上面的字。”
澹台冥便抬了抬下巴,示意方易安把那封信给晏青禾,淡声道:“你再看看。”
没办法,晏青禾只能接过来,硬着头皮认真地看。
读书十几载,为了生存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将近十年,学过手艺也学了几门外语……一朝重生,竟成了个文盲!
但好歹已经学了一些文字,前后左右这么一看,又联系全文揣摩了好一会儿,晏青禾便猜出了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他试探道:“这信上……好像是在说,要我们守好边关,如今北越闹起了瘟疫,若是让北越的瘟疫蔓延至大周境内,便唯我们是问。”
方易安忍不住,直接冷笑了一声。
但这冷笑,并非是针对晏青禾。
顾澜脸色也十分难看。
从看到那封信开始,他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
澹台冥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而是问晏青禾道:“你怎么看?”
“啊?”
晏青禾愣了,心想我能怎么看?我用眼睛看啊!
但他肯定不敢和澹台冥这么说,只能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猜出了这应当是京城那边送来的,避重就轻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殿下的那封折子递往京城也有三四个月了,可是我当初乘坐马车带着这么多人从京城赶来边境时,也只是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边关急报花费的时间应当更少才是,为何如今才收到京城那边的回信?”
是啊,北越的瘟疫如今都有三四个月了,若非澹台冥布局得当,及时防备,只怕早就被北越得逞了。
如今都该杀到京城了。
可京城那边才开始慢悠悠地回信,信中不问澹台冥的情况,不问北越的情况,不问边关所有将士们的情况,只一昧地命令他们要守好边关。
甚至连折子里提到的粮食和药材紧缺一事,信中都没有提到一句。
连晏青禾都看得出来帝王对他们的敷衍,更何况他们自己呢?
方易安冷哼道:“为何?谁知道是不是京城的马吃得太好了,路上拉肚子了!”
晏青禾便识趣地沉默,不再说话。
他们大人物之间的斗争,可不是他这种小菜鸟可以参与的。
还是老老实实的抱大腿吧。
但不知为何,往常这么重要的事情,澹台冥根本不会让他在场,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点他的名字。
“那依青禾看,我们现在应当如何?”
“啊?”
晏青禾这回是真的傻眼了。
是,在二十一世纪里,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和胆量,闯出了一点天地,也赚到了一些小钱。
但这跟最顶层的那些大佬比,他真的什么都不是!
更何况这种皇家之间的争斗,还有上阵杀敌的事情……他更是一概不知!
他现在连大周的文字都没有完全学会呢!
毕业那么多年了,脑子只有那点龌龊算计,为的也全是生存,根本没时间精力去学习更多的东西。
可澹台冥一直看着他,好似不从他这里得到满意的答案,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一样。
晏青禾看了看方易安,又看了看顾澜。
顾澜不忍心看他这样,下意识要上前说点什么,却被方易安暗中扯住,冲着他轻轻摇头。
晏青禾便知道,自己必须要面对这一遭。
故而咬了咬牙,只能看着澹台冥道:“殿下问的这话,是真心实意想听草民所言,还是为了打趣草民?”
方易安和顾澜听了,都是一愣。
甚至,方易安还忍不住暗暗冲着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虽然澹台冥是被皇帝发配到这里来的,继承皇位的希望也不大,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今还无人敢这般对澹台冥讲话。
澹台冥笑着往前俯身,问道:“怎么说呢?”
晏青禾说道:“初来此地时,草民还大字不识一个,后来更是被打得像条野狗一般,若非殿下开恩,若非方世子与顾将军怜惜,草民早就死了,现如今虽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却也是全仰仗殿下宽容,不追究草民的罪过,还教草民识字背书……”
“但草民如今也不过堪堪识得一些字,书都背不全,这般卑贱之身,又何来什么想法?所以殿下此言,倒更像是打趣,若是打趣,草民岂敢不知分寸,胡言乱语呢?”
澹台冥眯眸道:“但若孤,并非打趣,而是真心实意想听听你的想法呢?”
晏青禾便抬眸看着他,眼神清冷,不卑不亢道:“若殿下如今信任草民,愿意给草民这个机会,草民自然感激不尽。”
“草民虽自小出身宅院内,不得外出,不同诸位上过这战场,见过那尸山血海的炼狱,如今更是文武不通,但宅院也有宅院的争斗,奇闻趣事倒也听说不少,得殿下垂怜信任,草民还真有一些拙见。”
晏青禾这一字一句说得这般文绉绉的,顾澜都愣住了。
连方易安也看着他,眼神复杂。
晏青禾却没管他们,继续说道:“若要草民以为,这应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