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个时候,他还是能看到澹台冥眯眸俯身靠近他,压低声音,冷声道:“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被掐住喉咙的晏青禾无法发声。
后背的痛,也让他根本无法开口辩解。
许是察觉到晏青禾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澹台冥忽然松了一些掐住他脖颈的力度,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很苦的药丸。
晏青禾被呛了一下。
嘴里全是苦味。
他皱得厉害,薄唇也紧抿着。
好苦。
但他能开口说话后,第一句话便是解释道:“我不是谁派来的……我是晏青禾……”
“撒谎!”澹台冥更为恼火了,原本松开的手又立马收紧了!
“我没……唔,撒……”
澹台冥冷声道:“真正的晏青禾自小生活在宅院里,从未离开过丞相府半步,晏义成差了嬷嬷亲自教导他勾栏里的规矩,就连吃食都是按照女子的分量来!可你不但杀了孤这么多的士兵,还敢直视孤!这般能耐与气魄,岂是区区一个宫里的嬷嬷能教导出来的!?”
“你当孤是傻子吗!?”
晏青禾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露馅了!
他本想着,自己这具身体就是原主的,应当没人会起疑才对。
他却忘了,澹台冥本就怀疑他别有用心,会怀疑他是假冒的也正常。
但他不能承认!
他必须咬死了自己就是晏青禾!
想要开口辩解,可是艰难地张开了嘴巴后,却是一口血呕在了澹台冥的手上。
小福子瞬间傻眼,赶忙过去掏出帕子要替澹台冥擦干净。
而澹台冥没动,视线落在了那鲜红的血迹上,掐着晏青禾的手慢慢松开,让晏青禾渐渐瘫坐在地上。
晏青禾嘴里还在往外渗出血沫,他眼睛几乎闭上,身体也在轻微抽搐着。
小福子赶忙捧着澹台冥那只手,用帕子认真擦着上面的血。
甚至还喊了下人进来伺候。
晏青禾身体的抽搐越发明显,已经开始神志不清。
这不是在演戏。
澹台冥才启唇冷声道:“唤军医进来。”
方易安就在门口,若是想找人进来医治晏青禾,直接让方易安进去就好,却偏要喊军医过来……
小福子瞬间就明白澹台冥的意思。
这是不想方易安插手此事,怕方易安被晏青禾这般模样迷惑了。
而站在门口等待的方易安先是看着下人端着清水进去伺候,之后又有军医被急匆匆带回来,傻眼了。
他下意识想跟进去,却被门前的守卫拦住。
“诶,不是……你们……”
“易安。”
方易安正恼火不已,觉得澹台冥居然连自己都防备的时候,顾澜就出现了。
他站在距离帐篷七八步之外的距离,喊了方易安的名字。
等方易安看向他后,才又道:“到我帐篷来一趟。”
方易安还以为他旧伤又复发了,心想着澹台冥也不让他进去,还不如先去看看顾澜。
便跟着顾澜进了他的帐篷。
一撩开帐帘进去后,方易安直接道:“你旧伤复发了?”
说罢就要上手脱他衣服。
顾澜伸手挡住了他的手,“啧”了一声,说道:“不是……”
然后做手势请他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后,自己也在对面坐下,问道:“你一直在殿下帐篷前转悠什么呢?”
方易安见他没什么事儿,也就放心了。
正愁无人诉说,便立马吐槽埋怨道:“你说殿下这是什么毛病啊,他要见晏青禾,居然不让我跟进去!”
接着担忧道:“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军医都给叫来了,可我就在帐篷前候着,他居然还让人拦着不让我跟进去!”
给方易安倒了一杯糙茶,顾澜安抚道:“不必担心,殿下做事自然有分寸,不让你进去,并非信不过你,恐怕是担心你心软,会被那位晏公子的外貌所迷惑,回头乱了殿下的计划。”
“嘿。”方易安看着顾澜,“之前是你要死要活地要救下他,怎么现如今反倒变成我关心在意他了?”
顾澜笑道:“我什么时候要死要活救下他了?我只是希望殿下能冷静下来,不要着了晏义成的道!被皇上抓住了把柄!”
那个时候,他若不是那么说那么做,澹台冥怎么能冷静下来?
又道:“你如今这般关心那位晏公子,恐怕也是藏着私心的,毕竟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般能忍之人,好不容易被救回来的命,你也不舍得就这么让他死去吧?”
方易安被说中后也不恼,而是笑着举起茶杯道:“还是你懂我。”
此人这般能忍,还有这般强烈的求生意志,被羞辱被群殴被折磨都还能撑着一口气活下去……这般心性,何愁不成大事?
若真是来投靠澹台冥的,留在身边必有大用。
毕竟他们如今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顾澜也知道他这般心思,继续说道:“你放心吧,殿下是做大事的人,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最是仁厚宽容,若非那日恰逢先皇后忌日,让他想起了太多不好的事情,皇上派来的人又故意激怒他,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或者,身旁若是有个人敢上前拦住他,他也能稍稍冷静下来。
皇帝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用手段将他派遣外出调查巡逻。
若非他察觉到猫腻及时赶回来,只怕就真的着了他们的道。
方易安点头,“现在想想,昨天也的确多亏了你,否则晏青禾身死的消息传回京城,只怕殿下这太子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而另一边。
晏青禾被安置在一旁的小榻上半躺着,军医把脉又扎针,许久后,晏青禾才缓了一口气。
澹台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就站在一旁负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
小福子在一旁伺候着,看着晏青禾这模样,也有些担心。
针灸结束后,军医才弯着腰恭敬禀报道:“殿下,这位公子内伤外伤皆重,还得好生静养才行,否则……”
接下来的话,自然不必明说。
晏青禾艰难地睁开眼睛,努力转头去看澹台冥。
发现这人面无表情,根本不为所动。
或许在他眼里,无关之人,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若非原主身份非同寻常,又是京城那边专门送来揪他错处的棋子,晏青禾便是重生来的,也早就死在那个晚上了。
“下去吧。”
“是。”
军医离开后,小福子便是识相地对着其余的下人挥挥手,让他们也都离开。
那些下人得了吩咐,放下手中的东西后,全都统一动作退出了帐篷外。
而这帐篷的气氛,也更加让人难受了。
澹台冥眯眸看着榻上的出气多进气少的晏青禾,再次冷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