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晏青禾让人觉得陌生。
那黑衣人甚至以为自己挟持错人了。
他甚至失态地走到前面,确认晏青禾的模样。
可惜热水升腾起的雾气也遮住了晏青禾的面容,模糊中……虽看着十分眼熟,却也让人觉得陌生。
尤其是那双敢直勾勾盯着他的眸子。
黑衣人甚至还想凑得更近,看得更清楚一些。
晏青禾却眸光一凛,将一直藏在水中的巾帕朝着那黑衣人的面上甩过去,同时翻身跃出浴桶之外。
“来人!有刺客——”
抓起架子上的外衣利落披在身上的时候,外面也恰好有人冲了进来。
那黑衣人本想着冲过去挟持晏青禾。
可是对上晏青禾冷冽的双眸时,却下意识迟疑了。
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只能当机立断,跑到窗户那边,破窗而逃!
几个守卫便立马追了出去。
其他守卫怕这是调虎离山,便守在晏青禾身旁,“我等救驾来迟,还请太子妃降罪!”
晏青禾看着淡定,其实被吓得不轻。
此刻也无心沐浴了,更别说降罪谁了,便简单清洗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物上床休息。
但仍旧惴惴不安。
甚至感到一阵后怕。
若不是那些守卫出现得及时,若不是他反应快速灵敏……怕是现在,不死也残!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却觉得对方的声音格外熟悉。
哪怕不记得了,身体也因为那熟悉的声音而感到惊恐。
必定是丞相府那边的人!
很有可能还是晏义成的心腹!
可惜了,方才没能及时撕下对方身上的面巾!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晏青禾翻了个身,下意识把手往旁边搭了一下,原本沉睡的意识忽然被惊醒,想起旁边睡的是澹台冥。
不能无礼!
他猛不丁地把手收了回去,吓得立马苏醒。
但是睁开眼睛后,却没看到旁边的位置有人。
摸了一下,毫无温度。
显然是他睡下之前是什么样子,如今还是什么样子。
从床上坐起来后,晏青禾眼神茫然地看了看房间的四周,随后更是起身绕过屏风走向外面。
没人……
而守在外面的守卫因着之前的事情,仍是胆战心惊的,一听到房屋内有动静,便立马警惕了,低声唤道:“太子妃?”
晏青禾便过去开门。
守卫见到他醒了,便立马行礼。
就听到晏青禾问道:“太子殿下回来过吗?”
守卫一怔,便赶忙道:“尚未。”
想了想,他又担心晏青禾是在等澹台冥,故而一直没睡,便道:“宫中差人来信,说是殿下……一直没得见到陛下,还得等。”
“等?”晏青禾蹙眉。
虽然他对古代的这里礼仪制度不是很懂,但也知道没有哪个皇帝会让自己的儿子等到半夜再觐见的。
当这是宠妃吗?
他道:“殿下不是和五皇子一同入宫觐见的吗?等什么?”
大周皇帝再昏聩无能,也不至于让他国皇子等到三更半夜吧?
说真的,那老皇帝一把年纪了,白日里又要忙各种政务,这半夜的恐怕也没什么精神,说是等,但超过一定时间,必然已经睡了。
现在还没见,只怕是得等到明日了。
守卫说这么一句,只是想让晏青禾别再等了,安心睡着,毕竟他还生着病,万一等澹台冥回来发现,他不但险些被刺杀,还因为等了一晚上而身体更加虚弱,那他们就死定了!
却没想到,晏青禾会问这些。
见他们这般支支吾吾的,晏青禾便反应过来了。
守卫也知道澹台冥的难处不在于“等”,而在于他被针对了。
晏青禾脸色沉了下来,他问道:“那北越的五皇子呢?”
守卫道:“五皇子……已经回来安寝了。”
虽说澹台冥是随萧靖安一同入宫觐见皇帝,可皇帝却让澹台冥在殿外等候,先见了萧靖安。
这是大周皇族的家事,哪怕萧靖安和澹台冥是合作伙伴,也不好帮着澹台冥说话。
不过,因着云瑞公主相貌美丽,多才多艺,北越皇帝倒是没怎么为难,甚至想把云瑞公主收入自己的后宫。
这联姻,板上钉钉了。
看中人家的公主,没道理还对北越的皇子无礼怠慢,故而萧靖安和云瑞公主都被恭恭敬敬送回了驿馆。
随之而来的,还有诸多赏赐。
但都是赐给公主的,只要公主入宫了,这些东西还是属于北越。
可是满目琳琅的赏赐,也彰显大周的气度。
萧靖安和云瑞公主入宫觐见的时候,澹台冥在外等候。
宴席开始的时候,澹台冥在外面等候。
萧靖安和云瑞公主都离宫了,宴席也散了,澹台冥还在殿外等候。
皇帝先是要处理一些紧急的公务,“挂心”澹台冥在外面等了一天,便叫他去另外一个殿里等着。
那殿平时都是皇帝单独接见臣子用的,所以既无座位,也无床榻,更无茶水点心。
澹台冥就这样硬生生在那里等了一个晚上。
从白天到黑夜,再到第二天的早上,未能坐下,未能进食,也未能喝上一滴水。
他脸色憔悴,嘴唇干裂起皮,因为生生熬了许久,哪怕双手抓紧拳头,指甲戳着掌心的肉勉强保持着清醒,身体也是摇摇欲坠的。
他不知道这样的酷刑还能熬多久。
但他眼下最担心的不是他自己的。
顾澜还等在外面。
这人看似温和,其实脾气也很急,他担心顾澜一直等不到他出去,会在外面闹起来。
平白被处罚。
但让他意外的是,原本以为得再熬上一天的他,居然这么快就迎来了曙光。
殿门被打开时,他有些不适应外面的光。
但好在是背对着门口的。
身体已经僵硬了。
转动身体朝着门外看去的时候,澹台冥微微眯起眼睛。
明明脸色已经憔悴成那样,可他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要狼狈,反倒是更像疲惫的猛兽。
哪怕呼出的气息弱了一些,也仍旧让人感到忌惮。
前来宣旨的小太监面上带着谄媚的笑,不似昨天那般嚣张跋扈了。
无足轻重的蝼蚁,澹台冥也并未将此人说的话听进去。
只是捡着重点,麻木地跟着他走。
也顺利见到了多年不见的……生父。
但也只是生父。
坐在高座之上,一脸倨傲地看着他俯首跪拜,而后吝啬地冷淡地说了一句,“平身。”
等澹台冥勉强站好身体后,便又被他呵斥“行为无状”“荒唐至极”。
仅仅是因为他起身的时候,因为身体的疲惫而晃荡了一下。
也仅仅是因为,他生生熬了一天一夜,脸色憔悴,看起来……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