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已定,三人不敢耽搁,立刻整合队伍。
山行章和杨儒率领五千骑兵,带着文武坚,转向西北,朝着尚未陷落的义宾县方向退去。
同时,数批精干的探马被派往南方和东方,如同蛛网般撒开,去捕捉南诏主力的确切踪迹。
另一批信使则带着山、杨、文三人联名签署的紧急军报,快马加鞭,向北去寻找李倚的主力大军。
山行章、杨儒与文武坚率领部队于当日傍晚抵达了位于戎州最北端的义宾县。
但义宾县的情况,比文武坚描述的还要糟糕。
县城比归顺还要小,城墙低矮破败,守军仅有不足一百名县兵,加上山行章、杨儒带来的五千骑兵和文武坚的几个残兵,虽然人数多了,但骑兵并不擅长守城,且县城根本无法容纳和支撑这么多人马长时间驻扎,粮草更是紧缺。
而且南诏军屠城的带来的恐慌也是显而易见的,义宾县城内也是人心惶惶,县令和守军得知南部诸县接连陷落的消息,早已是六神无主。
见到有援军到来,还带来了“名气不小”的文武坚,总算是勉强稳定了一下局面。
但三人都清楚,义宾县的城防比归顺县好不了多少,守军更是以县兵和壮丁为主,战斗力堪忧。凭借他们现有的力量,想要守住义宾县抵挡可能北上的南诏主力,希望极其渺茫。
站在义宾县那几乎一脚就能踹倒的土墙上,山行章、杨儒和文武坚三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此城……守不住。”山行章直言不讳,他久经战阵,一眼就看出了虚实。“我军皆为骑兵,利于野战突袭,困守孤城,是自废武功。”
杨儒叹道:“但我军新至,不明敌情,大王主力未到,贸然寻敌决战,风险太大。若再败,则泸、荣门户大开,局势将彻底糜烂。”
“二位将军,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文武坚试探着问,他内心是希望继续北撤的。
山行章看着南方归顺的方向,沉声道:“不能轻易再退。义宾已是戎州最后据点,若我不战而弃,不仅士气尽丧,更会让南诏军长驱直入,威胁泸、荣二州。
大王主力正在赶来,我们必须在此坚守一段时间,至少……要摸清南诏军的真实意图和兵力部署。”
杨儒点头同意:“山将军所言极是。我等先在此驻扎,依托城池,广布探马。若南诏军大举来攻,凭借我军骑兵机动性,或可依托城池周旋,或可视情况择机后撤,但绝不能一箭未发就放弃义宾。
同时,加紧向陵、荣二州方向派出信使,催促他们答应给大王的援军和补给尽快到位。”
于是,三人达成一致:暂时驻跸义宾县,但不做死守的打算。让城内百姓趁着夜色的时候,分批偷偷离开县城,前往嘉州或者荣州。
主力骑兵则在城外择地扎营,保持机动性。一方面加紧派出游骑侦查,试图捕捉南诏军的动向。一方面焦急地等待李倚的进一步指令和主力部队的到来。
整个义宾县,弥漫着一种前途未卜、风雨飘摇的压抑气氛。
与此同时,南诏军方面。
那支被山行章击溃的骑兵,少数逃出生天的幸运儿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归顺县,向会川都督王毗双汇报了遭遇大批唐军精锐骑兵、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
“唐军援兵?有多少人?主将是谁?”王毗双原本因为连战连捷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
他生性谨慎,不喜冒险。
逃兵惊魂未定,描述得有些混乱:“很多!到处都是!而且看……看旗帜和甲胄,像是凤翔军的精锐!至少上万骑兵!打着‘山’字和‘杨’字旗号!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冲锋起来像山崩一样!我们……我们一个照面就被冲垮了……”
逃兵心有余悸地描述着。
“上万骑兵?‘山’、‘杨’?”王毗双眉头紧锁。
他意识到,唐军的反应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且对方主将不明,兵力不详,只是逃兵的话往往夸大,但能如此干脆利落地吃掉他数百前锋骑兵,绝非易与之辈。
南诏军入侵之前也是有了解过敌人的情况。
凤翔军,那可是李倚击败陈敬瑄和田令孜西川军的部队,是大唐西北边军中的劲旅,战斗力绝非文武坚之流的州县兵可比。
凤翔军骑兵突然出现在戎州北部,说明李倚的主力很可能已经不远了。
王毗双生性谨慎,不愿冒险。此前连战连捷,是因为对手弱小且内部混乱。如今面对装备精良、士气未知的唐军生力军,还是在对方的主场作战,他不得不更加小心。
他原本计划在攻占归顺后,趁胜北上,一举拿下整个戎州,甚至威胁泸州。但突然出现的唐军援兵打乱了他的步骤。
“传令下去,”王毗双沉吟片刻后下令,“大军暂驻归顺县,加强城防,清点缴获,救治伤员。多派探马,向北、向东侦查,务必摸清这支唐军骑兵的虚实,以及李倚主力到了何处,兵力多少!在情况未明之前,暂缓北上攻势。”
他决定暂缓北进的步伐,稳扎稳打。
将已经取得的战果消化,新出现的敌人需要评估。冒进,可能会落入陷阱。
先巩固已经在手的戎州南部地区,同时摸清唐军援兵的底细。如果唐军势大,他就据险而守,甚至可以考虑见好就收;如果唐军兵力不足或立足未稳,他再寻机进攻也不迟。
于是,在戎州北部,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唐军骑兵驻扎义宾,谨慎观望;南诏主力停驻归顺,暂停北上。
双方都在积极派出探马,试图摸清对方的底细。弥漫在戎州上空的硝烟与杀伐之气,似乎暂时凝滞了,但这凝滞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和即将到来的更大规模的碰撞。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正在日夜兼程赶来的李倚主力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