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古的死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不仅传遍了汉军大营,也飘到了千里之外的图二波王国。
图二波的王廷,坐落在一片广袤的草原之上。此时的王廷大殿内,却没有了往日的宁静。以军事统帅阿剌罕为首的一众武将,个个身披铠甲,手按腰间的弯刀,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大殿内的空气,都仿佛被他们的战意点燃了。
阿剌罕身材魁梧,脸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他大步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王座上的图波球国王单膝跪地,声音如同惊雷般响亮:
“国王陛下!伊拉古老贼死了!这是长生天在保佑我们图二波啊!塔拉夫现在群龙无首,正是前所未有的虚弱之时!请陛下即刻下令,让末将率领我国的精锐之师,挥师东进,踏平冰原之城!夺取那片肥沃的草场,还有城中堆积如山的财富!此乃天赐良机,一旦错过,再难寻得!”
阿剌罕的话音刚落,其他武将也纷纷上前,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陛下,阿剌罕将军说得对!趁他病,要他命!这可是我们打败塔拉夫的最好机会!”
“末将愿意率领本部士兵,充当先锋!定要将塔拉夫人杀得片甲不留!”
“是啊陛下,我们与塔拉夫仇深似海,如今他们主君新丧,正是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
武将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大殿内的气氛热烈得几乎要沸腾起来。
可端坐在王座之上的图波球国王,却显得异常平静。他年近五十,身材不算高大,面容精瘦,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透着与其彪悍民族气质不甚相符的深沉与算计。
他手指轻轻抚摸着王座扶手上镶嵌的绿松石,目光扫过下方激动的武将们,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却始终没有开口。
直到武将们的情绪稍稍平复,大殿内的呼喊声渐渐减弱,图波球才缓缓站起身。他走下王座的台阶,步伐缓慢却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心上。
“愚蠢!”
两个冰冷的字,从图波球口中吐出,如同寒冬里的冰水,瞬间浇灭了大殿内的热烈气氛。阿剌罕等武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纷纷抬起头,眼中满是愕然与不服。
阿剌罕站起身,双手抱胸,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陛下,末将等人不明白,伊拉古已死,塔拉夫混乱不堪,此时出兵,正是最好的时机,为何陛下说我们愚蠢?”
图波球看向阿剌罕,眼神中带着一丝讥诮:“你只看到伊拉古死了,看到塔拉夫可能会乱,却看不到这混乱背后隐藏的危机。你以为,塔拉夫人现在最害怕的是什么?最恨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不等众人回答,便继续说道:“他们最怕的,是外敌入侵;最恨的,是趁火打劫之人!伊拉古刚死,我们就率领大军压境,你觉得那些原本可能为了权力互相争斗的塔拉夫贵族,会怎么做?他们会立刻放下所有恩怨,团结在那个小王子彼得身边,同仇敌忾,拼死抵抗!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将是一支被悲痛和愤怒填满的哀兵!”
图波球走到大殿的窗边,推开厚重的羊毛窗帘,望向窗外广袤的草原:“哀兵必胜,这个道理,你们不懂吗?就算我们最终能打赢,要付出多少图二波勇士的性命?要消耗多少粮草物资?到时候,我们图二波也会元气大伤!”
阿剌罕等人沉默了,他们只想着胜利后的荣耀与财富,却从未想过战争背后的代价。
“更何况,” 图波球转过身,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你们忘了,在塔拉夫的旁边,还蹲着一只虎视眈眈的汉家老虎吗?冯章按兵不动,难道是他真的害怕了,或者是讲什么仁义道德?他是在观望!在等待!”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如果我们和塔拉夫拼得两败俱伤,最高兴的是谁?是汉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冲过来,收拾我们这两个‘残兵败将’,将西域的土地尽收囊中!到时候,我们图二波,也会沦为汉人的附庸!”
图波球的话,如同拨云见日,让在场的武将们瞬间清醒过来。阿剌罕脸上的不服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后怕。他低下头,恭敬地说道:“陛下英明,末将等人目光短浅,险些酿成大错。”
其他武将也纷纷低下头,向图波球请罪。
图波球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知错能改,便不算晚。此时发动战争,是最愚蠢的选择。我们要做的,不是用刀剑去逼迫塔拉夫人团结,而是用‘善意’去让他们内部彻底分裂!”
“善意?” 一位文官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满是疑惑。图二波与塔拉夫是世仇,何来 “善意” 可言?
图波球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没错,就是善意。伊拉古死了,我们要去吊唁,要表达我们的‘悲痛’和‘尊重’。我要派出一个最高规格的使团,带着丰厚的祭礼,前往冰原之城。既要参加伊拉古的追悼会,也要向新主彼得表示祝贺和‘善意’。”
他走到文官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们要让塔拉夫人放松警惕,让他们以为,我们图二波是真心想要与他们和平共处。只有这样,他们内部的矛盾才会慢慢暴露出来,那些心怀不满的贵族,才会因为权力和利益,互相倾轧。而我们,只需要在暗中推波助澜,就能从内部瓦解他们!”
大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图波球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众臣看着国王眼中闪烁的算计光芒,心中都明白,一场围绕塔拉夫政权的阴谋,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武将们收起了手中的弯刀,文官们则开始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用 “善意” 作为武器,去征服他们的世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