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骑兵倾巢而出的动静无疑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尤其是即将攻克营寨壁垒疯狂厮杀的戎人都不由齐齐一怔。
鲜血与杀戮冲昏的头脑仿佛都恢复了少许清明，眼眸之中都开始浮现深深地恐惧与慌乱。
敌人往往最清楚你的可怕。
上次薛云率军硬生生杀穿戎人大军斩下他们的中军大纛，这给当时在场的戎人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如今这支势不可挡的恐怖骑兵再次向他们后方的中军大纛发起了冲锋。
是否意味着他们又要重蹈覆辙惨败给对方？
明明，明明眼看他们都要胜利在望！
“杀！”
尽管身体伤势未愈，尽管肌肉依旧酸痛。
但薛云已经顾不得这些。
他只知道。
这一战，他必须赢！
戎人高层首领方面似乎早已预料到薛云会在关键时刻向他们发起突袭。
为此他们专门在身边留下了一万余部族最强悍的勇士。
无论战局如何都始终没有出动，一切都是为了防备薛云的突袭。
随着薛云率军绕过营寨直奔大纛而来的那一刻。
处在中军一支三千人左右的戎人骑兵毫不犹豫地朝着薛云他们冲杀了上去。
不止如此。
后续还有两队三千规模的骑兵已经做好了准备。
哪怕薛云他们能顺利突破第一支戎人骑兵，立刻又会有下一批骑兵进行拦截。
只要能顺利遏制住薛云他们的冲锋，他们便能将对方彻底分割包围一举歼灭！
双方骑兵很快在战场上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马槊挥舞，前方阻拦的戎人骑兵不断掀翻挑飞。
薛云能明显感受到眼前戎人的战斗力比之前要强悍不少。
无关力量技巧，纯是气势更为凶猛。
可惜。
他们面对的不单单是武力超群的薛云，还有一大批厮杀经验丰富的狂热亲卫骑兵。
亲卫骑兵可谓是薛云麾下士卒中精锐中的精锐。
凡是能活到今天的无一不是历经生死考验的猛士。
在薛云的带领下，他们就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没有任何敌人能阻拦他们的冲锋！
这是气势的比拼，也是意志的比拼！
一番奔涌咆哮的血战下来。
率先出动的戎人骑兵终究是没有拦住他们。
不是他们不够强悍，而是他们缺少像是薛云一样具备领袖气质且勇猛无双冲锋在前的主帅！
一举杀穿迎面撞来的戎人骑兵后，又是大批戎人骑兵发起了冲锋。
他们就像一堵幔墙在封锁滞阻薛云等人的去路。
等到艰难凿穿幔墙，下一堵幔墙又出现在眼前。
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缟。
接连三批戎人骑兵的冲锋急剧消耗了薛云他们的力量。
“杀过去！杀过去！拼尽一切杀过去！”
“万胜！”
中军白色大纛便在咫尺之遥。
伴随薛云冲锋而来的五千骑兵如今都仅剩下一千余，其他的要么已经受伤战死，要么陷入了戎人的缠斗无法脱身。
但由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退缩！
大纛之下。
薛云看到了最后一支按兵不动的戎人骑兵。
他们的人数不多，同样只有一千余。
可任谁都清楚。
能留在最后保护着戎人高层首领的士卒都是最为精锐的存在。
“拦住他们！杀光他们！”
一个疑似戎人首领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举起手中弯刀便怒吼着率领最后的戎人骑兵杀向了薛云。
之前他们退了导致了大军的惨败，如今他们却无路可退。
“给老子死！”
冲杀到现在，薛云感觉持槊的手都失去了知觉，只知道机械麻木地突刺挥舞。
这一刻。
他早已经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凶险，忘记了所有。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光他们！
然后——
斩将夺旗！
突刺出去的马槊化作一道道残影，接连不断地将迎面袭来的戎人骑兵刺于马下。
偶尔有漏网之鱼擦身而过，不可避免地会刀刃加身。
只是薛云感觉不到伤害，不知道是甲胄拦住了刀刃，还是肾上腺素地飙升屏蔽了疼痛。
反正没有砍到脑袋脖子心脏等致命位置。
薛云都完全不在乎。
一槊横飞将某个戎人脑袋砸得爆裂开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才死在自己槊下的好像是带头冲锋来的戎人首领。
不过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转瞬即逝。
因为——
他终于从一众戎人骑兵的阻拦下成功杀了出来。
白色大纛已经近在眼前。
甚至能清楚看到大纛下数个戎人首领脸色骤变，神情恐慌，一副想要夺路而逃的模样。
“哪里走！”
薛云下意识举起马槊朝着一个试图调转马头逃走的戎人首领投掷了过去。
呼啸的破空声响起。
眨眼之间。
锋利的马槊直接洞穿了对方的身体，连带着整个人都从马上飞了出去，最终死死钉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都给老子去死吧！”
拔出腰间横刀，迎上惊慌失措的戎人首领，接连两刀下便当场枭首，顺势还砍断了他们身后矗立的白色大纛。
断裂的旗帜飘然落下。
恍惚间。
整个沸反盈天的战场似乎都按下了暂停键变得静谧无比。
“我们赢了！万胜！”
不知是谁忽然撕心裂肺地怒吼出声。
战场瞬间如同滚油落水炸裂开来，原本疯狂厮杀的戎人士气都肉眼可见地跌落到谷底。
反之薛云一方拼死抵抗的士卒们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趁着戎人短暂愣神之际便挥刀砍下了他们的脑袋，捅穿了他们的心脏，剜去了他们的眼睛，破开了他们的胸膛！
“杀！”
卫超指挥着营帐内苦苦坚持的士卒们发起了反攻，支离破碎的队伍都汇聚成洪流奔涌席卷向面前失魂落魄的戎人战士。
“杀！”
薛云斩杀敌酋，斩断大纛后已经重新调转马头杀回了战场。
起初身边仅是十来骑追随，但在不断戎人骑兵中穿插杀戮之下，他身边的骑兵都愈来愈多。
大量骑兵摆脱了身边戎人的缠斗开始汇聚在他的身后逐渐壮大，最后演变为数千人之多。
戎人大军不可避免地再次陷入了全面的溃败。
卫超率领步卒在后面赶杀，薛云率领骑兵在前方围追堵截。
两者如同一道疯狂旋转的磨盘，不断将戎人血肉碾压成糜。
和上一次不同的地方在于，为了拿下营帐大部分戎人都舍弃了战马。
最终他们无法和之前一样乘骑战马飞快逃脱，要么死在追杀下，要么纷纷跪地乞降。
轰隆！
一直杀到傍晚。
风云突变。
昏黄的天空都笼罩了在漫天的乌云之下。
电闪雷鸣后，倾盆大雨直泻而下。
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都带着少许的疼痛，使得燥热狂烈的战场都渐渐冷却了下来。
“好雨！”
骑在战马上手握断裂的横刀，薛云缓缓仰起头看向雨空，麻木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大雨会洗刷掉一切血腥，会洗净一切的罪恶。
但这一刻。
大地是鲜红，他们是胜利的！
……
“将军，此战共歼敌一万八千戎人，如今还有俘虏六千人，不知该如何处置？”
翌日。
昏暗的天空已经放晴，炙热的阳光又重新倾洒在焕然一新的大地。
帐篷之内群将毕至，而卫超则语气激动地禀报着这次的战果。
“留下十个最熟悉草原道路的，其余人全部坑杀！”
坐在主位上浑身缠满渗血绷带的薛云面无表情地宣判了戎人俘虏的命运。
“我们呢？战损如何？”
“回将军，此战我们步卒共战死四千余，骑兵战死一千五百余……”
提到自身的伤亡，卫超语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从出征的两万人打到现在近乎折损了一半，这个伤亡确实堪称惨重。
但他们到底是一举击败了戎人，所以这些伤亡明显都是值得的。
最后打扫战场甚至战马都缴获了两万余匹，同时大部分都还是继续可用的战马。
“记好他们的名字，带回他们的尸骨，宣扬他们的功绩，后续的抚恤一定要给到位，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给我卖命是值得的。”
这些伤亡数字已经在薛云心里掀不起半点波澜。
但他从来不会让跟随效忠自己的士卒们白白死去。
“属下遵命！”卫超神情严肃道。
“余贵，说说你们斥候的侦查结果。”
薛云不再理会卫超，转而看向了负责事后侦查戎人情况的余贵。
“回将军，戎人已经完全溃不成军四散而逃，也没有部族再出面收拢溃军……”
余贵连忙站出来说道。
“我们的粮食还能吃多久？”
薛云微微颌首，旋即又望向了负债辎重后勤的赵二牛。
“回将军，我们的粮食还能坚持一月之久。”
由于战事发生得太快，结束得也快。
以至于他们携带的粮食根本没有消耗多少，大半都还是行军路上损耗的。
“我有一个想法。”
薛云微微眯起了眼睛沉吟片刻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虽然我们这次大获全胜，但戎人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今年他们恐怕是再也无力南下对付我们，但来年呢？后年呢？只要他们恢复过来，迟早还会成为了我们的心腹大患！
所以，我打算率领一支孤军深入草原，彻底让戎人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都无力光顾北境！”
“将军！这太冒险了！”
帐篷内短暂的沉默后，彼此相互对视一眼后，最终由周林站了出来表示。
“我知道，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北境的未来，从此解决掉北境的后顾之忧！”
薛云语气平静道，“我已经决定了，所以你们不必再劝了，卫超！”
“属下在！”
“继续充实骑兵，数量恢复至五千即可，补充的士卒善于骑马就行。”
薛云当即命令道。
“是！”
“就这样吧，我累了。”
薛云挥了挥手结束了这场会议。
等到所有人告退离开，起身的他都不由冷抽了一口气。
牵扯到伤口了。
强行带兵出击导致他旧伤未愈又添心伤。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便打算在营帐里好好休养一番。
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他就要率军前往草原执行斩草除根计划！
寇可往！我亦可往！
“刘三，吴成，你们要考虑和我一道成为骑兵吗？”
是夜。
帐篷内，老鲁忽然开口打破了平静。
他也不担心打扰到别人，因为帐篷内只有他们三个人。
至于其他人……
白天他们才收敛完了对方的尸体。
“我不知道，我虽然会骑马，但恐怕很难成为一个合格的骑兵。”
吴成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似乎还没从缓过来一样。
“我打算报名加入。”
反倒是刘三一如既往，心情似乎并未受到太多影响。
他想要加入的原因很简单。
成为骑兵才能有更多机会直面戎人。
“我也打算加入，据说这次的要求很简单，会骑马就行，虽然骑兵训练艰苦，容易战死，但待遇也是最好的。”
老鲁闷声闷气道，“如果你们打算加入的话，日后我们相互也有个照应。”
“我考虑考虑。”
吴成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和刘三老鲁不同，打完这场仗后，他突然感觉好累。
杀戮的快感，胜利的喜悦以及弟兄们的死亡。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一时间他人都感到了深深地迷茫。
两场血战下来，他至少杀了七个戎人。
根据战功以及自身的待遇。
哪怕现在退出军队，有田有钱的他都能立刻过上好日子，到时候再娶个妻子，生几个孩子，感觉人生这样也挺好的，何必继续打打杀杀刀口舔血。
“行吧，那我明天先报自己和刘三的名上去了，不过这事最好考虑得快点，毕竟成为骑兵的名额是有限的，抢完就没了。”
老鲁说完后便不再言语，没多久便响起了鼾声。
“刘三，你睡了没？”
良久，吴成忽然开口道。
“没有。”刘三语气平静道，“一想到明天要处决戎人俘虏，我就兴奋得睡不着……”
“……”
吴成顿时无言。
本以来对方和自己一样心烦意乱睡不着，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明天处决戎人俘虏吗？
又要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