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粮草的频繁调动终究是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
由于保密做得好。
哪怕知道薛云又准备出兵，问题是谁也猜不透薛云出兵的目标。
南边的中原？
今岁北境才与东海城达成了密切的合作关系，想想都知道不太可能。
除非是东海城邀请薛云出兵共同对付楚王。
这倒有点说法。
凡是消息灵通的人知道两府之战目前的焦灼形势。
如果引外部力量介入，指不定能一举打破战局的平衡。
但除了南边的中原，西边的晋王同样有可能成为薛云出兵的目标。
毕竟从一开始关于出兵晋王的传言便在幽都府闹得沸沸扬扬。
只是没想到薛云来了一招声东击西，使得无数人都蒙在鼓里事后才反应过来。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同样是在麻痹晋王放松警惕的手段？
薛云能率兵千里奇袭神兵天降出现在戎人舍农部的地盘。
未尝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山阳。
舍农部可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实在令人不得不防。
至于北边的戎人。
经历了之前薛云的突袭，眼下戎人各大部族对他可谓是严防死守。
稍有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各部族的警觉。
若是再次发兵攻打早有防备的戎人，难保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总之综合下来后会发现。
薛云发兵攻打哪里都有可能。
猜不透，根本都猜不透。
“大人，派去北边的人有消息了。”
偏殿书房。
一向行踪隐蔽地余贵出现在了薛云的面前。
而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连带着殿外值守的亲卫都离得远远的。
“说。”
薛云比谁都清楚余贵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毕竟人都是他派出去的。
除了亲自主抓渗透草原的任务外。
另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派人联合山民攻打戎人。
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何况山民一直以来还都是戎人的心腹大患。
经过春夏灭亡舍农部的一战后，吃了大亏的戎人是不可能像原来一样毫无防备。
当他再次率兵出兵草原，即便没有内奸提前通风报信。
他相信戎人方面都必然做好了防范措施。
如此一来。
他都休想再逐个击破轻松扫荡草原上的戎人部族。
兴许发现他的第一时间，草原各大部族便会紧急召集兵马前来围剿自己。
考虑到这一点。
薛云想到了山民。
如果他在出兵草原之际，山民恰好一同向戎人发起了袭击。
那么到时候戎人都势必会手忙脚乱，分身乏术下都难以集中兵力对付自己。
至于如何能联系乃至说动山民出兵，这才是其中最大的难题。
好在薛云纳了一个山民女人喀莉丝。
有她的帮助下，薛云他们都能掌握山民主要分布在什么地方，寻找起来都不会两眼一抹黑。
虽然山民部落间的语言不一样，但大体上都有相似的地方。
在通过向喀莉丝学习山民的语言，那么交流都不再构成阻碍。
“回大人，我们派出的人已经成功说动了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山民部落，他们已经答应在入冬前会向各地的戎人部族发动攻击！”
余贵说出这句话后都明显长舒了口气，总算是没有辜负薛云的信任与期望。
“干得漂亮！”
薛云闻言一振，上前便拍了拍余贵的肩膀，脸上都难得露出了一抹满意赞赏的笑容。
“都是大人指导有方，属下才能如此顺利完成大人的交代。”
余贵可不敢邀功自傲，表现得相当谦逊。
“少拍马屁，仔细和我说说这些山民部落的情况吧，而你们又是如何成功说动山民的。”
薛云摇了摇头，脸上却依旧带着一丝笑意。
“是大人……”
很快余贵便开始娓娓道来。
山民部落并不好找，哪怕知道他们大致分布的地方。
尤其山民对外人非常警惕，对于擅长他们部落领地的外人往往会毫不留情地弄死。
为了能取得与山民的联系，余贵可是整整派出了上百余最精锐的手下。
但最后活着的却连一半都不到。
不过根据这些人带来的消息。
山民确实野蛮凶悍不假，但如果确认你不是敌人，而是带着善意来的朋友。
那么山民的态度都会变得异常友好热情。
问题来了。
如何才能让山民知道自己不是敌人而是朋友呢？
在付出了数十条人命的代价与教训后，他们想到了一个非常简单有效的办法。
随身挂几颗戎人的脑袋就好了，最好还是死了不久的戎人脑袋。
因为山民往往看到戎人脑袋后都不会再贸然向他们动手偷袭。
借助这个办法。
这些人终于顺利打开了局面。
只是不是所有山民部落都愿意配合薛云一道向戎人发动进攻。
所以最后也只是说动了三十多个山民部落。
而这些部落的人数加起来才两万不到。
他们会答应出兵，恐怕很大程度上是看在薛云向他们许诺过。
到时候每攻灭一个戎人部族，他便会将获取的战利品分润给他们一半。
要不是距离相隔太远，运输困难不易。
薛云早都让人给他们输送各种武器粮食了。
反正只要愿意攻打戎人，武器粮食的援助都不是问题。
剩下没有答应的山民部落或许都是打算观望一番。
确认薛云没有欺骗他们后才会决定加入。
“原来如此，话说戎人方面呢？他们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薛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话锋一转。
“回大人，自从我们率军攻灭舍农部后，戎人都加强了警戒力度，各大部族甚至纷纷下令依附他们的部族，每天必须派人外出巡逻，凡是发现我们魏人的踪迹必须第一时间上报……”
说到这个话题，余贵的神情都表现得相当凝重。
毫无疑问，戎人加强警戒后，他们渗透草原刺探的任务都变得更加危险艰难。
稍不注意便可能暴露了身份与行踪。
但这不代表余贵没有其他办法。
比如暗中收买戎人，让这些戎人充当他们的眼线与内应！
要知道戎人和魏人内部一样从来都不缺少卑劣的人。
为此余贵还找上了长明教帮忙，无非是长明教有暗线在草原，从而通过这条暗线来以点带面扩大他们的情报网。
当然。
这方面薛云无疑是知情的，甚至连长明教都是他帮余贵牵线搭桥的。
“一旦我们率军进入草原，戎人发现我们是早晚的问题，但我不在意这点，只在意如何能让戎人晚一些发现。”
薛云非常清楚这次出兵草原的军事目的。
他不是去和戎人决一死战的，而是为了通过掠夺杀戮尽可能削弱戎人的有生力量。
除此之外。
这也是他第一次尝试联合山民对付戎人。
倘若卓有成效的话，往后都能多一个强大的助力。
因此他是不会再给戎人集结大军追杀自己的机会！
“办法是有的，在攻打戎人部族前，我们可以让斥候提前干掉对方巡逻警戒的游骑，然后派出小股兵马封锁截杀对方逃往各大部族通风报信的人马。
如果出现了漏网之鱼，我们还能通过安插在各部族的眼线内应干掉他们！”
余贵略作思索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很好，到时候这个任务便交给你了。”
薛云对于余贵都有些另眼相看，心里都感到了欣慰。
也不枉自己让他全权负责斥候侦查方面的工作。
“大人，属下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余贵反倒是犹豫了一下。
“说。”
薛云直接道。
“属下想亲自从招收的难民士兵里挑些人手，主要是他们与北境毫不相干，用起来也放心。”
余贵深吸口气道。
“可以，等会我便给你签发一张手令。”
薛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直接答应了他的请求。
原来他也发现了不对劲吗？
从他说出中原来的难民士兵用起来放心便能知道。
余贵对于自己手下的一些人起了疑心。
哪怕这些人能力出众，办事牢靠，更没有勾结戎人乃至背叛的行为。
但是有一点很重要。
这些人未必与他们是一条心的人。
什么是一条心的人？自然是无条件誓死效忠追随薛云的人。
凡是有异心的人都不值得余贵继续重用。
无关能力，只看忠诚！
……
入秋后凉风萧瑟，逐渐变得金黄的大地都显得热闹非凡。
因为又到了一年一度收获的季节。
庆幸这两年来北境还算风调雨顺，粮食作物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结果自然是迎来的一场大丰收。
反倒是听闻南边雨季洪水泛滥，西北干旱少雨，今年粮食的收成都要大打折扣。
忙碌了大半月左右。
北境的粮食都已经收获得七七八八后，薛云却忽然宣布，晋王疑似准备出兵栖霞镇，他需要率军紧急赶往支援。
没两天的功夫。
薛云便率领一万骑兵以及大量的粮草物资离开了幽都府直奔栖霞镇而去。
凡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早有预谋的事情。
不然不可能这么快便调集好了兵马粮草。
至于晋王到底有没有出兵栖霞镇反而谁也说不清楚。
毕竟上回薛云便用过了这一招，把所有人都给晃点了过去。
指不定薛云率领的军队半道又北上坠星峡谷奔着草原上的戎人去了。
可随着坠星峡谷的营寨迟迟都没有等来薛云他们。
留在幽都府的一些人都迷糊了。
没去北面？难不成晋王真出兵栖霞镇了？
他们不会想到。
薛云确实率军前往了栖霞镇，只不过他没有在栖霞镇停留多久便借道黄风峡谷一路北上草原。
途径曾经断后的峡谷小道，依稀能看到遭到摧毁的墙垣遗迹以及黄沙掩埋下的干枯尸体。
唯独由死去战士们堆叠起来后焚烧的尸堆却完全不见了踪影，只有地上能看到残留的些许痕迹。
薛云特意下令军队在此宣扬了他们的功绩，并默哀了一刻钟才再次离开。
“老鲁……”
队伍中。
刘三神情沉重地看着地上大火焚烧过后的痕迹，心脏都突然抽痛了一下。
这一回征讨草原戎人。
老鲁战死了，吴成伤退了，如今就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他从来不是矫情的人，可有这么一刻，他却感到了悲凉。
只是这种情绪在离开黄风峡谷的时候便荡然无存。
留下的是无穷的战意与仇恨。
“算算时间，山民那边应该都出动了吧？”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水草再次变得枯黄的荒凉草原。
薛云的心境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回将军，眼下可能只有最北面的山民出动了，那边的天气要冷得多，若是再晚个十天半月可能都要入冬了。”
跟随着薛云身边的余贵想了想道。
由于他们与山民并非从属，也非真正意义上的盟友。
因此他们不会按照约定的时间向戎人发起攻击，更多是根据天气来决定。
即使薛云没有派人联系山民，一些山民部落都照样会袭击戎人。
原因很简单。
山民也是要过冬的，一旦冬季到来大雪封山，寻找狩猎食物都异常困难。
故而在入冬前山民都会提前储备过冬的食物，倘若食物严重不足，山民都会毫不犹豫地成群结队出动劫掠附近的戎人部族。
这其实和戎人没什么区别。
戎人缺粮就南下劫掠北境，山民缺粮便劫掠周边戎人部族。
一切都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通常山民都会选择干一票大的，往往劫掠完选中的戎人部族后便会迅速撤回山里。
坚决不给戎人反应过来打击报复的机会。
同时山民还特别会挑时间，专门会在天气转寒前出动。
这意味着即便戎人想要搜山报复都会碍于天气不得不放弃。
万一突然来了场降雪，可能他们人都要冻死在山里。
所以余贵才会说眼下可能只有最北面的山民出动了。
“那就先不管山民那边了，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行事吧。”
薛云这次没打算找戎人大部族的麻烦，而是决定在草原来一个千里大迂回，然后赶在冬天来临前抵达坠星峡谷的营寨。
由于戎人内部叛徒的出卖，薛云他们都掌握了草原上大多数部族所在的位置。
然后根据这些部族的位置与情况规划出了一条合适的进军路线。
其中凡是能让薛云选中的戎人部族基本都是人口规模在万人左右的中型部族。
中型部族既能锻炼麾下骑兵的战斗力，又能缴获不菲的战利品。
只要指挥得当，基本不会造成太多的伤亡。
如今他们盯上的第一个戎人部族便已经不远了。
而余贵刚才便是来禀报侦查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