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县令看向王族长和里正二人:“今日之事,证据确凿,案件清晰。
本案涉及孩童,本官不罚他们,但其父其母,难辞其咎。
他们一为秀水村村民,二为王氏族人。念及王青已无性命之忧,本官把他们交给你二人处置。
望你二人能秉公处理,不要再让本官看到有人因有族长庇护,肆意妄为!”
里正赶紧下跪:“大人恕罪,下民惶恐!大人息怒!”
王文和在王书平的搀扶下也下跪:“草民惭愧,求大人恕罪……”
蒋县令站起来,冷眼看着如死人般的王枝松说:“本官会将此事告知学正,除其童生之名,他也不必再去县学了。”
现场一片哗然。
王大力的身子晃了晃,瘫坐在了地上,王春秀已是完全傻了。
蒋县令懒得看他们一眼,转向邵云安:“可能走了?”
邵云安撑着站起来:“能了。”
“那回去吧。”
“是。”
众人目送县令大人随邵云安离开,各个惊惧。
等到蒋县令与邵云安的身影不见,里正黑着脸下令:“王族长,这都是你的族人,全部押去王氏祠堂!”
王文和已经说不出话了,王书平代为说:“全部押走!”
顿时哭声一片,就连晕死过去的王枝松和王老太也被抬了过去。
回到家,关了院门,邵云安就向蒋县令深深一鞠躬:“谢大人为我一家四口做主!”
不管蒋县令有什么目的,这一刻,他是万分感激的。
蒋县令恢复了些许温和,说:“先去看看孩子如何了。若不是因为本官,孩子也不会出事。”
邵云安马上义正言辞地说:“大人您这么说可是错了。若不是大人今日正好在,此事恐怕又会不了了之。
大人您刚才也听到了,王在铮一直在找机会谋害青哥儿和妮子,是暗箭难防。”
王石井这时候从屋里出来,行礼:“县令大人。”
蒋县令问:“孩子如何了?”
王石井没戴眼罩,左眼还是有些红,说:“泡了热水,喝了姜汤和药,两个孩子都睡下了。”
邵云安忙道:“井哥,大人刚刚为我们做主了。”
王石井立刻再次躬身行礼:“谢大人为草民做主!”
蒋县令让王石井和邵云安不必多礼,说:“本官身为父母官,这是本官该做的。”
邵云安小声问:“四婶他们呢。”
王石井:“刚走。”
邵云安吐了口气:“可要好好谢谢周叔和周婶,是周天宝把青哥儿救上来的。根树先发现了不对劲,及时喊了人。”
王石井点了下头,身体还是紧绷的,怒气也明显还未消下去。
蒋县令道:“孩子既然没事,那本官就先回去了。你二人安顿好家里之事,再去县衙找本官吧。”
邵云安急忙拦住对方:“大人不忙回去。孩子主要是受了惊吓,过两天就没事了。
大人既然来了就再进屋坐坐吧,大人那杯茶还没喝完呢。”
王石井也道:“大人进屋坐吧。孩子喝了药要睡上一会儿了,村里的郎中也说休养几日就好了。原本我和云安今日也是要去拜访大人的。”
见两人不是虚情,蒋县令便还是随两人进了屋。
邵云安烧水,给蒋县令重新泡了一盏金丝皇菊。
王石井坐在邵云安身边,气息依旧压抑,邵云安也不避讳,握住了他的手,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蒋县令似乎没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他喝了几口菊花水,道:
“你家的水比我喝过的都要甘甜。不知是这菊花的缘故,还是这水就与众不同。”
顿了顿,他接着却道,“我与石井同岁,该是比石井大上几个月。我名‘康宁’,私下里,你二人可唤我一声‘康宁大哥’”
“大人?”两人都很吃惊。邵云安都有点懵了,这什么情况?
他穿来的金手指难道其实并不是空间,而是他能让县令主动认他当小弟?
蒋康宁却露出一抹惭愧之色,说:“云安、石井,我也不与你二人拐弯抹角了。我今日前来,确是有事相求。”
就是自称都变了!
蒋康宁这一县之长把姿态降到这个地步,邵云安再胆大也不敢拿乔。
他立刻顺杆爬地说:“康宁大哥,您一直以来都很为我们一家做主。
更别说刚刚青哥儿的事。您有任何事只管开口,可千万别说什么‘相求’。
您愿意让我和井哥喊您一声‘大哥’,不也是愿意把我和井哥当成是您的弟弟么。是什么事?”
县长主动要求当哥,傻子也不会拒绝!这条粗腿一定得抱紧了!
蒋康宁却有些难以启齿,深吸了一口气,他一咬牙:
“云安、石井,你们那果酱的方子能否卖给我?你们放心,我不会在敕南府内做果酱的买卖。”
邵云安眨了眨眼睛,很意外,他想到了各种可能,都没往果酱上去想。
王石井也愣了,一个果酱方子,哪里用得到这位县令大人“相求”?
说出来要求,蒋康宁也放开了,道:“我知道是为难你们了,也知道你们与里正签了契书。
我打听到,‘一丈轩’虽说把果酱也送到了京城,却是数量极少,并没有拿去贩卖,他们连敕南府的量都不能保证。
我家兄在京城有两间小铺子,比不上‘一丈轩’背后的东家财大气粗。
我想给他找一个能挣钱的买卖,以保他的生活无忧。我也只会让家兄在京城做,不跟‘一丈轩’争。”
邵云安眨眼又眨眼,他现在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沉浸在自己啥也没做就成了县令大人小弟的“惊喜”中。
蒋康宁见他并不说话,马上又道:“若实在是为难,你二人就当我没提过此事。我也知,我这要求确实很为难人。”
眼看着大腿要跑,邵云安瞬间回神。
“不,不是为难,康宁大哥您千万别误会。我与里正大叔家签的契书,有写明我仍持有方子的所有权。
在不影响里正大叔家生意的前提下,我是可以卖给别家的。”
蒋康宁立刻神色一震:“那可否卖给我?我听说赵家花了300两银子买你的方子,我出400两。”
邵云安顿时哭笑不得:“康宁大哥您先莫急。”
邵云安先跟蒋康宁分析,果酱现在看起来确实很赚钱。但有心人多研究一番,迟早会有其他人做出来。
那“一丈轩”的东家也不会是傻子,他就不信对方没找人研究果酱的方子。
要邵云安说,果酱只能算是个小买卖,要论手艺的高低,还不如菊花茶。
蒋康宁笑了:“那你是要把这菊花茶的方子卖给我了?”
“不是。”邵云安咧嘴一笑,“是比果酱、比菊花茶还要挣钱的方子。有大钱不赚,大哥何必要这小钱?”
蒋康宁挑眉,没有纠正邵云安对他的称呼少了两个字,他眼神灼灼:“还不快快说来!”
“哈哈……”邵云安看向王石井:“井哥,麻烦了。”
王石井猜到媳妇儿的意思了,迅速下炕去拿“东西”。
邵云安感慨:“大哥,您今日来的真是太巧了。青哥儿的事,巧在您在场。
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个买卖,我也正在愁找谁合作,结果您就来了!
说实话,我并不想什么买卖都通过一丈轩,这样我会很被动。没想到我刚瞌睡,您就送来了枕头,这太太太巧了!”
蒋康宁完全被提起了兴致,佯怒:“你快说是什么吧!别卖关子了,小心本官赏你板子。”
“咦,不是‘大哥’吗?”
“……你呀你。”
蒋康宁这是默许了邵云安与他的关系更近一些。
王石井先把家里的那一套镂空白瓷茶具加茶盘拿了过来,接着是茗炉和侧把壶,最后是一罐子龙井茶。
等王石井坐好后,邵云安先烧水,说:“不知大哥是否知道前阵子我到处收茶叶来着。”
“略有耳闻。”
“我现在就让您尝尝我制的茶,看看我这茶能不能做大买卖。”
蒋康宁收敛了神色:“你会制茶砖?”
“非也非也。”
水煮上了,邵云安打开茶叶罐,舀出茶叶。茶叶一出来,蒋康宁目露震惊,不是茶砖?!
把茶叶舀入茶荷中,邵云安递过去:“大哥您先闻闻。”
蒋康宁拿过茶荷一闻,神色更是变了:“你这散叶很香啊!”
邵云安:“这不是散叶,是我制的一种新茶。我叫这种茶为‘龙井’,乃绿茶的一种。”
蒋康宁也是喝过好茶的人,却是第一次闻到如此清香的散茶,立时慎重起来。
好吧,这并不是“散茶”,是龙井!
邵云安在三个白瓷茶碗里分别放入定量的茶叶,道:“这龙井茶我手上有特等、一等、二等和三等四种。
我现在给大哥您泡的是一等茶。特等茶胜在品相好,但从口感上来说,一等茶最好。
一会儿我再给您泡特等、二等和三等的,您尝尝差别。”
蒋康宁很严肃地点点头。
邵云安耐心地等水烧好,顺道解释了一番龙井茶该如何冲泡。
就如那天他演示的一样,在蒋康宁面前,他再次演示了一番龙井茶的冲泡过程。
当蒋康宁看到杯中的茶叶慢慢旋转,茶水渐渐碧绿,他的心也随之怦动。
放下侧把壶,邵云安做了个请的动作。
“茶,最为朴素,却又无任何一样饮品能与之争美、争宠。”
蒋康宁拿起茶碗,用茶盖拨弄茶叶。
“茶的美,不仅体现在舌尖上,还体现在神韵上。”
蒋康宁啜饮了一小口,惊艳,这味道!
“闻着茶香、品着茶味、享受着茶韵,邀三五好友,在那曲水之边,一杯清茶顺水而去。
停在谁人面前,谁拿起来品味一番,朗朗诗作脱口而出。
好一幅曲水流觞之图,好一场以茶会友之乐,只是如此想来,都觉心旷不已。”
蒋康宁的面前似乎浮现出了一幅曲水流觞的画面。他又饮了一口茶,清香的茶水入嘴,他甚至有些眩晕了。
味蕾处传来的喜悦,直冲他的脑门,再窜至四肢百骸。如此味道清雅的“龙井”,令人沉迷!
邵云安眨眨眼:“大哥,怎么样,用这一招‘曲水流觞’的噱头,这茶叶应该能大卖吧。”
还在精神领域享受的蒋康宁,立刻被一股浓浓的市侩气给砸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