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罗荣王进宫从帝王手里接过可斩奸臣的尚方宝剑,美滋滋地策马出京。
代江带着20名护卫走陆路一路快速护送罗荣王南下。
其余人等带着一些辎重乘船而下。
罗荣王前脚出京,后脚罗荣王府就有人拿了牌子去宫里请太医,世子心疾又犯了。
宫里的太医都在牢里,永明帝让大将军府的府医跑了一趟。
府医回来后说世子的心疾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静养。
就这样,罗荣王府的府门紧闭,府里唯一的主人罗荣王世子要静心养病。
相比紫微星旁出现异星在京城所引来的关注,远远不如庞然大物的恒远侯府被抄家的突然。
自恒远侯府被禁军包围,接着恒远侯的庶长子魏弘正被凌迟处死,恒远侯夫人被拔舌。
恒远侯府发生的种种事情至少一年内都是京城百姓闲时议论的热门事件。
恒远侯府的骤然坍塌,令以往贵气十足的内城都显得萧瑟了几分。
恒远侯府以谋逆和行厌胜之术被落罪。
魏春林一脉所有的女眷,除了被拔舌的外全部关押在掖庭苑。
而男丁无论老少,皆被关押在东市附近的黑鸦岭。
这里是关押谋逆等大罪的犯人及其亲属的地方,也是刑场。
通常一旦罪名落实下来,要问斩的人会从这里被直接拉去行刑。
魏弘儒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关押在一起,妻妾和女儿都被关押在掖庭苑。
魏弘儒的两个儿子,大的12岁,小的还不满3岁。
女眷不在,孩子们一夜之间也长大了。哪怕是三岁的孩子也没有哭闹着找娘。
魏弘儒被关押的牢房在最里面,他旁边的牢房内没人。
这里位于监牢的拐角处,也只有两间牢房。
牢房的窗户半开着,周遭的气味不至于太难闻。
府里出事后,魏弘儒身边的随侍被带走刑讯审问,之后他也被单独带走。
魏弘儒始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导致府中一夜间变了天。
他还想着是不是因为君后的凤体出了什么意外,所以皇上疯了。
刚明着与君后过不去的恒远侯府就成了皇上第一个泄恨的对象。
可他被带走后却只是对他问了问话,没有对他用刑。
魏弘儒回到牢房后心情沉郁。他不知道弟弟弘文现在在何处,是否也被落罪了。
更不清楚侯府的这一场灾难因何而起。
而在这苦闷中,送来他牢房的伙食却渐渐正常了起来。
一开始被关押进来,一日只有两顿,每顿只有黑色的窝窝和清得能看到碗底的米汤水。
后来他被单独审问后,再送来的饭菜就有干饭,有饼子,还有炒菜和粥。
有了这些东西,小儿子至少不再饿着肚子哭着睡过去,也着实令魏弘儒松了口气。
耳边依旧有从其他牢房传过来的哭声、叫声。
魏弘儒听出了一些熟悉的声音,也有一些陌生的。
侯府很大,住在里面的主子、奴仆也很多。
魏弘儒有众多的兄弟,可要说与他最熟悉、最亲近的,也就只有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魏弘文。
“父亲,您说,二叔还活着吗……”
魏弘儒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看向自己的长子。
魏弘儒的幼子也抬头看向父亲。
魏弘儒宽慰儿子,也告诉自己:“你二叔应该还活着。”
魏弘儒的长子想问,那二叔会来救他们吗?最终,也只是抿紧了嘴。
魏弘儒看出长子想说什么,他道:“你二叔若是在外面,他会想办法为我们脱身的。”
魏弘儒不是安危长子,而是这两日饭食的变化让他心里生出了某种希望。
尽管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他依然不知具体缘由,但他不认为他的饭食变化是因为这是断头饭。
很可能是弘文在外为他奔走,也或许是因为……
魏弘儒的长子双手抱膝,忍着眼泪:“不知道娘和妹妹怎么样了……”
魏弘儒的回答也只是拍了拍长子的肩。
此时 “云龙坊”的后院,胡子拉碴,一夜间苍老了十岁的魏弘文在得到侯府出事的消息后,奔掉半条命赶回京城。
魏弘文是带着必死的心赶回京的。他以为自己一进入京城就会被人抓起来。
结果他却是顺利地进了城,还顺利地在“云龙坊”的后院见到了安公公!
一见到安公公,曾经不知多么骄傲的魏弘文毫不犹豫地就给安公公跪下了。
“安公公!弘文不知侯府做了什么错事被皇上落罪。
但弘文敢用向上人头担保兄长魏弘儒是冤枉的!他是无辜的!”
魏弘文说完就要给安公公磕头,被安公公给拦住了。
安公公把魏弘文拖起来,让他坐下,还亲自给他倒了一碗水。
安公公的举动令魏弘文几乎卸掉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碗都拿不稳了。
魏弘文一口气喝掉了水,抬手擦了下嘴。
安公公这才对他说:“你与你兄长魏弘儒该是可躲过这一劫,恒远侯府的其他人……”
安公公摇了摇头。
魏弘文声音嘶哑,眼睛里充满血丝地问:“公公可能告知弘文侯府究竟是因何落罪?”
魏弘文赶回京城的一路上都在猜测落罪的原因。
他得到的消息是侯府夜里被禁军围了,天亮后就被抄了。
给他传信的是他在京城的手下。对方发现侯府出事后就赶紧出京找他。
魏弘文一路赶回京城,在快到京城时他才从周围人的议论中得知侯府是因谋逆和厌胜之术落罪。
魏弘文想不明白。
父亲再糊涂也不会做出谋逆之举,还有这厌胜之术又是从何说起?
安公公问他:“你不顾危险地赶回京,为的是你的兄长,还是你的父亲,或是恒远侯府?”
魏弘文心思一转马上回道:“文赶回京,为的是家兄,也为的是家父。”
他没有提恒远侯府。
魏弘文就是要告诉安公公,他在乎的是家人,而非爵位和贵族的身份。
安公公点点头,说:“恒远侯府落罪,你救不了。
说来,若非你与你兄聪明,知道谁才是你二人应该效忠之人。
不然你二人这回即便能逃过一死,也会与你侯府其他人那样受流放之苦。”
魏弘文都快哭了:“还请公公您能指条明路!”
安公公没有给魏弘文指明路,明路早就有人指给过他兄弟二人了。
安公公只是如实地把恒远侯府犯事的前因后果详细地告诉了魏弘文。
要不是魏弘正已被处死,且尸首也被挫骨扬灰。
若他还活着,安公公相信魏弘文会直接冲过去把魏弘正给弄死。
有个词叫“祸从口出”。
魏弘文这一刻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这样的体会令他痛彻心扉,却又无可奈何。
魏弘文曾深思过,侯府的未来会是什么光景。皇上对侯府、对父亲是明显不满的。
得罪了帝王的臣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只是想着他和兄长效忠了君后,那日后徐徐图之,待兄长拿到侯府再想办法缓和侯府与皇上的关系。
可一切都还没来得及,侯府就灰飞烟灭了……
魏弘文想哭都哭不出来。
妄言皇权,诅咒君后……别说此话出自魏弘正之口。
哪怕是侯府的哪个下人说出此等逆言,侯府也落不着好。
那是身后有翁老帝师,有大将军府数位将军支持的皇上!
那是皇上废了元后,亲自册立为君后的千岁!
魏弘正死不足惜,却是给侯府惹来如此的人祸!
安公公同情魏弘儒、魏弘文两兄弟,但他心里很高兴恒远侯府被抄了。
说来,还是邵云安救了魏弘文、魏弘儒这两兄弟的命。
魏弘文哑声问:“公公,我一家,需要被收押吗?”
安公公:“宫中没有下海捕文书自是不会收押你一家。
你兄长魏弘儒及其家眷,咱家也派人照应着,你放心便是。”
魏弘文闻言,起身就要跪。
安公公再次拦住魏弘文,话里有话地说:“你我皆是为千岁做事。
只要你对千岁忠心耿耿,不生二心。陛下总是要顾忌着千岁。”
魏弘文的眼里浮现一丝希望。
安公公拍拍魏弘文:“好好为千岁做事,你该清楚千岁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魏弘文用力点头:“是,是,小子知道。”
安公公又拍拍魏弘文:“你与你兄长都是聪明人。你二人可要一直聪明下去。
莫要想着给你侯府翻案,能保住自己和妻儿一命已是皇上开恩,也是你们自己提前拿到的机缘。”
魏弘文还是点头:“小子明白,小子谢公公提点。”
安公公:“侯府的案子还未全部了结,你还是及早出城吧。”
魏弘文明白了安公公的意思。整个侯府的人都被抓了,只有他“逍遥法外”。
他能在外的原因他很清楚。他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京城,那是给皇上和君后惹麻烦。
在安公公这里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恳请安公公帮自己转交兄长一封信,魏弘文也没换衣服,就这么邋里邋遢地又匆匆离开了。
魏弘文前脚离开,后脚安公公就去了大将军府。
把魏弘文回来一事禀报君后,又把魏弘文留给魏弘儒的信给君后过目后,安公公派人去了趟黑鸦岭。
永修县,同样忙得胡子拉碴的蒋康宁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家书。
家书是义父写来的。
蒋康宁拆开信封,取出信。
看了没两行,蒋康宁就愣住了。
他腾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把一段内容反复看了数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待他再看完整张信的内容,他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却是匆匆出了门。
秀水村,邵云安在拉着郭子牧研究新点心。
今天的新尝试是蛋挞!
某个小馋鬼缠了他很多天了,邵云安投降了。
郭子牧的小厨房,香甜飘出。三个孩子站在厨房门口是垂涎欲滴。
周婶闻着香味过来,喊:“云安,县令大人回来了,找你。”
“哦,来啦。”
叮嘱郭子牧什么时候蛋挞就可以出炉了,邵云安解下围裙塞到某个馋嘴小孩儿的怀里,去见明显翘班的蒋康宁。
在正厅焦急等待的蒋康宁见到终于出现的邵云安,高兴地迎过去,举举手里的信。
“云安!你要有嫂子了!”
邵云安脚步顿住:“啊?!”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