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陈婆一个激灵,枯瘦的手猛地抓住门板边缘,支撑住自己发软的身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法言喻的激动,脱口而出:“安…安好!谢贵人!谢贵人啊!”浑浊的老泪瞬间涌了出来。
门外的刘三脑子竟被那火把光芒刺得有些昏沉。他在酒精的麻痹和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艳遇”刺激下,诡异地扭曲成了另一种不知死活的邪念。
他的三角眼,不受控制地、贪婪地粘在了马背上那个年轻女子的脸上。
火光跳跃,清晰地映照出那张面孔。皮肤是养尊处优的细腻白皙,在橘红的光晕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眉形温婉如远山含黛,可那双眸子……深如寒潭,此刻正冷冷地俯视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如同神只俯视着污秽的泥沼。鼻梁挺直,唇线紧抿,勾勒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
可偏偏这种冰冷和高不可攀,混合着她周身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像是一把淬了毒药的钩子,猛地勾住了刘三那颗被酒色浸透、早已不知廉耻为何物的肮脏心肠。
一股邪火“腾”地从小腹窜起,瞬间烧融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刘三在这城南几条破巷子里横行霸道多年,几时见过这等姿色、这等气派的女人?
那些窑姐儿、暗娼,甚至是被他糟蹋过的良家,跟眼前这位一比,简直都是土坷垃!要是能摸上一把,亲上一口……那股销魂滋味,死了也值啊!
“嗬…嗬嗬……”他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挣扎着从泥水里爬起来。他甩了甩沾满泥浆的脑袋,三角眼里的恐惧被一种狂热的、令人作呕的贪婪彻底取代,脸上堆起一个自以为风流倜傥、实则扭曲淫邪的坏笑,竟踉踉跄跄地朝着苏月禾的马前走了两步。
“哎呦喂!这是……这是打哪来的仙女儿下凡尘啊?”刘三的声音拔高了,带着刻意的油滑和轻佻,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苏月禾,仿佛要用目光剥开她那身昂贵的骑装斗篷。
“啧啧啧,瞧瞧这小脸蛋儿,这身段儿……黑灯瞎火的,跑到咱们这腌臜地方来,是迷路了,还是……嘿嘿,想哥哥们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竟又往前凑近一步,那只刚刚踹门的脏手,带着污泥和令人作呕的气息,朝着苏月禾端坐马背上、那线条优美而冷硬的下巴,极其轻佻地伸了过去!
“小娘子别怕,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放肆!”
“找死!”
苏月禾身后的护卫几乎同时爆发出怒喝,如同惊雷炸响!离她最近的两名护卫眼中杀机暴涨,手腕一翻,“锵啷”一声,腰间的佩刀已瞬间出鞘半尺!冰冷的寒光在火把下骤然一闪,带着凛冽的死亡气息,直指刘三!
巷子里空气瞬间冻结!陈婆和门缝后的湘莲惊恐地捂住了嘴,连呼吸都忘了。另外两个地痞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立刻钻到地缝里去。
然而,被觊觎的目标——苏月禾本人,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就在刘三那只肮脏的爪子距离她下巴不足一尺,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指缝里污垢散发出的恶臭时——
她的右手,一直随意搭在缰绳上的右手,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动了!
没有拔刀,没有挥鞭,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她的手腕只是极其细微地、优雅地一翻。宽大的深青色斗篷袖口如同流云般无声拂过,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青色残影。
一蓬极其细微、几乎无声无息的粉末,如同被精准控制的幽蓝薄雾,骤然从她袖中喷射而出!那粉末细如尘埃,在跳跃的火光下,竟闪烁着一种诡异而冰冷的、近乎妖异的幽蓝色泽,如同夏夜坟茔间飘荡的磷火,瞬间将刘三那张凑近的、布满淫邪坏笑的脸完全笼罩!
快!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
前一秒还在淫笑的刘三,脸上甚至还没来得及浮现出任何惊愕的表情,那幽蓝的粉末已经沾满了他的口鼻、眼睛、额头!一股极其辛辣、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扎入脑髓的剧痛,瞬间从面部每一个毛孔、每一寸黏膜,疯狂地钻进他的身体!
“呃——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猛地撕裂了夜空!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想象的痛苦和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惧,比刚才被湘莲咬时惨烈百倍!
刘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倒摔出去,“砰”地一声重重砸在满是泥泞污水的巷子地面上!他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身体像被扔进滚油锅的活虾一样,疯狂地扭曲、翻滚、抽搐!
“我的眼睛!我的脸!啊啊啊——痒死了!痒死了!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痒死我了——!!!”
一旁的几个小弟看着自家嚣张的大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脸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吓人的很。
“不,不关我们的事。”
“都是刘三让我们干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快快快走……”
“你们癞吧啦,你……你们几个……找死。”
“啊!痒痒……”他又哭又笑又骂的哀嚎,在狭窄的巷子里凄厉地回荡,令人毛骨悚然。他疯狂地用指甲抓挠着自己的脸,仿佛要撕掉那层燃烧的皮肤!力道之大,瞬间就在脸上抓出了数道深深的血痕!
“抓住他!”
“是,夫人!”
苏月禾身后的护卫们,刚刚拔出的刀还悬在半空,脸上的怒容还未完全褪去,此刻却都凝固了。他们看着地上那个翻滚哀嚎的地痞一脸的嫌弃,他们默默地将刀缓缓推回鞘中,动作整齐划一,看向苏月禾的目光更加恭谨。
另外两个地痞,早已吓得魂飞天外,瘫在墙角,裤裆处湿痕迅速扩大,牙齿咯咯作响,连看都不敢再看苏月禾一眼,更别提去管地上翻滚的刘三了。他们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墙缝里的臭虫,彻底消失。
门内,陈婆和湘莲吓的躲在门后一动不动。
苏月禾端坐马上,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给地上翻滚哀嚎的刘三。她急忙的上前敲门,“老人家,没事了,我们是来寻人的,你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