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苏月禾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无法抑制的哽咽,身体微微发颤。石昊磊扶着她手臂的力道沉稳如山,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让她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彻底松懈,几乎站立不稳。
“师娘!石头回来了!”石昊磊的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却蕴含着焚天煮海的焦灼和怒火。他目光如电,飞速扫过前院狼藉的景象——碎裂的门板、凝固的暗红血迹、丢弃的残破兵器、还有那些相互搀扶着、人人带伤却眼神坚毅的护卫……这一切都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惨烈的搏杀!
“师父呢?!他怎么样了?!”石昊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恐惧。牧野师旧伤缠身,此番又遭逢大难……
“在……在后院静室……”苏月禾强撑着指向内院方向,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痛楚,“伤……很重……又昏迷了……”
“昏迷?!”石昊磊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顶门!他再也顾不上其他,转向匆匆赶来的苏明远,“师爷,您照顾师娘,我去瞧瞧师父去!”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离弦之箭,朝着内院韩牧野养伤的静室疾冲而去!
“石头!当心你的伤!”苏明远看着石昊磊踉跄却迅疾的背影,焦急地喊道,却只能看到他玄色的衣角消失在回廊转角。
静室内,药味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
韩牧野静静地躺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床榻上,脸色是失血过多的金纸色,嘴唇干裂灰白。胸口缠裹着厚厚的绷带,左肩处的纱布隐隐透出暗红的血渍。
他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即使在昏迷中,仿佛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绷带下狰狞的伤口,带来一阵不易察觉的颤抖。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石昊磊的脚步在门口猛地顿住!
看着床榻上那几乎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曾经如山岳般伟岸的师父,看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绷带,看着他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无边愤怒与巨大恐慌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石昊磊所有的镇定!
“师父——!”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悲鸣从石昊磊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几步冲到床前,单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宽厚的手掌颤抖着伸出,想要触碰韩牧野冰冷的手腕,却又怕惊扰了他,停在半空。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石昊磊的心如同坠入万丈冰窟!运河爆炸!毒箭穿肩!旧伤崩裂!昏迷不醒!这桩桩件件,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赵德海!章信德!!”石昊磊猛地抬起头,双目瞬间变得赤红一片!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愤怒,而是足以焚毁一切理智的、纯粹的、冰冷的杀意!周身散发出的暴戾气息,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静室!炭盆里的火苗被这气息压得骤然一矮!
他霍然起身,玄色大氅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手已按在了腰间的佩剑“惊蛰”剑柄上!冰冷的剑柄触感刺激着他几乎要爆炸的神经!
“玄甲卫何在?!”石昊磊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带着斩尽杀绝的决绝!
“王爷!”门外守候的玄甲卫统领闻声立刻闪身进来,单膝跪地,甲胄铿锵!
“即刻点兵!”石昊磊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包围济世堂!把太守府给我围了!缉拿章信德!本王要亲手——剐了他们!!”
“遵命!”玄甲卫统领眼中亦是杀机爆射,毫不犹豫地领命起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杀意即将化作滔天血海之际——
“王爷!且慢——!”
一个清越而沉稳的声音,如同冰泉流淌,骤然从门口响起,瞬间打破了室内几乎凝固的杀伐之气!
石昊磊猛地转头,赤红的双眸如同两道燃烧的血刃,狠狠刺向来人!
门口,一身青衫、风尘仆仆的师爷慕容知云正站在那里。他显然是紧随石昊磊之后快马加鞭赶到的,额角还带着汗珠,气息微喘。面对石昊磊那足以令百战悍卒都胆寒的暴戾目光,慕容知云却毫无惧色,眼神清澈而冷静,如同能洞穿一切虚妄的古井深潭。
“知云!”石昊磊的声音带着被打断的狂暴怒意,“你也要阻我?!”
“非是阻王爷复仇!”慕容知云快步走入室内,声音沉稳有力,目光扫过床榻上昏迷的韩牧野,眼中也掠过一丝痛惜,随即迎向石昊磊那骇人的目光,“而是此刻挥兵屠戮,固然痛快,却非上策!更可能……放过了真正的元凶巨恶!”
“元凶巨恶?!”石昊磊眉头紧锁,杀意稍敛,但眼中的赤红未退,“除了赵德海那条疯狗和章信德那个狗官,还有谁?!”
“王爷息怒!”苏月禾的声音虚弱却清晰地响起。她在苏明远的搀扶下,也赶到了静室门口。她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的洞彻,“石头,知云先生说得对。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缓缓走进来,目光落在石昊磊脸上,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昨夜贼人强攻庄园,表面是为杀人灭口,但其真正目标,极可能是……琼汁草!”
“琼汁草?”石昊磊和慕容知云同时一怔!这个名字,带着一丝神秘和奇异的分量。
“琼汁草?”石昊磊眉头紧锁,他隐约记得师娘曾提过在南疆寻得奇药,但具体效用并不甚了了,“那是什么?”
“是我耗费数年心血,几乎葬身南疆瘴疠,才寻得并侥幸培育成功的三株灵植。”苏月禾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惜,她走到窗边,目光投向远处后山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片已然化为焦土的药圃,“其汁液如琼浆玉髓,蕴含磅礴生机,对外伤愈合、拔除奇毒、滋养内腑元气有近乎逆天之效!是我……为牧野的旧伤寒毒,准备的最后一线希望!”
她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石昊磊和慕容知云:“此物培育之法极其隐秘,除爹爹、红姑和两个哑仆,绝无外人知晓!昨夜,贼人主力强攻前院吸引注意,却有一队真正的精锐,如同未卜先知般精准地绕开所有明暗哨卡,直扑后山药圃!若非陈平拼死阻拦,按我先前‘事不可为便毁之’的严令,不惜代价焚毁了那三株草……此刻,琼汁草恐怕已落入敌手!”
慕容知云眼中精光爆闪,瞬间抓住了关键:“夫人是说……济世堂和章信德背后,另有其人?!此人不仅知晓琼汁草的存在,更知其价值!昨夜强攻庄园,表面为报复码头之事,实则是为了抢夺此物?!甚至……不惜在王爷即将归来的前夕铤而走险?!”
“不错!”苏月禾斩钉截铁,“赵德海贪婪,章信德跋扈,但他们绝非蠢人!若无更大的图谋和依仗,岂敢在明知王爷即将归来的情况下,行此玉石俱焚之举?琼汁草……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或者,是他们背后那个‘大人物’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