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内,烛火摇曳。苏月禾心潮澎湃,难以入眠。
陆沉奏报入宫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她心中激荡起巨大的涟漪。
她反复推敲着明日的说辞,时而起身踱步,时而坐下默念,只盼着辰时初刻快快到来。
夜渐深沉,庵中一片寂静,唯有山风掠过竹林,发出沙沙的低语。
苏月禾终于感到一丝困倦,和衣靠在榻上,打算小憩片刻。
然而,就在她意识朦胧之际——
笃笃笃!
一阵急促却克制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月禾瞬间惊醒,心猛地提了起来!这个时候,会是谁?难道是方大人那边又有紧急消息?还是……出了什么变故?
她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快步走到门边,低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忘尘师太刻意压低、却难掩一丝急促的声音:“苏檀越,是我,忘尘。有紧急之事,请开门。”
苏月禾心头一紧,立刻拉开了门栓。
门外,忘尘师太面色凝重,她身后,赫然站着一位风尘仆仆、身着深青色斗篷的妇人!
那妇人虽面带倦色,但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一股将门女子特有的英气和沉稳。她身边,还跟着一位抱着熟睡小男孩的仆妇。
“师太,这位是……”苏月禾心中已隐约猜到,但仍惊疑不定。
忘尘师太侧身一步,语速极快:“苏檀越,这位便是陆将军的夫人,林晚意林夫人!夫人星夜兼程,提前赶至庵中,有十万火急之事!”
轰!
苏月禾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林夫人?!
她不是应该明日辰时才到吗?怎会深夜出现在此?
而且看这情形,分明是刚刚抵达,连落脚都未及!
“林……林夫人!”苏月禾连忙敛衽行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民妇苏月禾,见过夫人!夫人星夜驾临,不知……”
林晚意抬手虚扶,目光锐利地扫过苏月禾,语气急促却条理分明:“苏夫人不必多礼!事态紧急,请恕晚意深夜打扰!
忘尘师太,烦请再备些热茶,我与苏夫人有要事相商!”
“阿弥陀佛,贫尼这就去。”忘尘师太立刻合十告退,并示意仆妇抱着孩子随她先去安置。
禅房内只剩下林晚意和苏月禾两人。烛光下,林晚意的脸色在疲惫中透着一股异样的亢奋。
“苏夫人,”林晚意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惊雷。
“我并非无故提前至此!前几日雁门关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情!北境剧变!多罗国……天翻地覆了!”
苏月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夫人……请讲!”
林晚意语速飞快,眼中闪烁着惊人的光芒:“就在三日前,多罗国主忽染恶疾,暴毙而亡!事前毫无征兆!
国主一死,他那几个虎视眈眈的王子立刻撕破脸皮,为争夺王位大打出手!如今多罗王城已陷入一片混乱!”
“什么?!”苏月禾失声惊呼,这消息太过突然!多罗国主死了?!王子内斗?!
“这还止!”林晚意紧紧盯着苏月禾,一字一句道,“关键在星澜公主!她与多罗大王子多罗沐泽乃一母同胞!
多罗沐泽在诸王子中实力最强,原本就是王位继承的储君,如今不得不也陷入夺嫡之争!为助其胞兄登基,星澜公主已做出决断!”
她深吸一口气道:“她已秘密遣使上奏陛下!表示愿即刻履行与逍遥王的婚约,和亲队伍不日即可出发!但有一个条件——”
苏月禾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死死抓住桌沿,声音带着颤音:“什……什么条件?”
林晚意斩钉截铁:“请求大胤即刻出兵!协助多罗沐泽平定内乱,登基为王!
事成之后,多罗沐泽愿与大胤永结两姓之好,开放边市,互为兄弟之邦!
此乃星澜公主亲口承诺,并以她母族信物为凭!”
轰隆隆!
苏月禾整个人都被这惊天逆转震得呆立当场!
多罗国主暴毙!王子内斗!星澜公主主动求和亲!条件是大胤出兵助其兄夺位!
这……这简直是天翻地覆!峰回路转!原本悬在头顶的利剑,瞬间变成了唾手可得的巨大机遇!
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她!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不确定和急迫!
“天……天佑大胤!天佑王爷和郡主!”苏月禾激动得声音哽咽,眼中瞬间涌上热泪,“林夫人!这消息……这消息陛下那边是否已经知晓了?!陆将军的奏报……”
“我家将军的奏报,正是与这惊天军情一同发出,八百里加急,昼夜不停!”林晚意语气急促。
“算算时辰,此刻应该已经送入宫中,呈于御前!我之所以提前星夜赶回京都,便是因为将军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瞬息万变!
必须有人立刻将更详细的内情,尤其是星澜公主的诚意和条件,面呈燕贵妃,再由贵妃娘娘转达天听!
唯有如此,才能让陛下在第一时间,掌握全部信息,做出最有利的决断!”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月禾:“苏夫人,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苏月禾心念电转,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但求生的本能和对石小雨的关切让她瞬间抓住了关键。
“王爷的提议是最佳的选择,那么王爷和郡主,就能脱困了?!”
“不错!”林晚意欣赏的点了点头,眼中精光四射,“逍遥王殿下自请迎娶星澜公主之策,如今看来,简直是神来之笔,未卜先知!
这已非仅仅是保全宗室颜面,更是为大胤奠定北境百年太平的良机!
陛下绝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朝中那些向来主张‘避战求和’、‘牺牲弱女’的陈词滥调,将彻底沦为笑柄!”
身为将门之后,又随夫君驻守边关多年,林晚意自然知道那些主和的大臣从来胆小怕事,压根不顾边关将士们以命厮杀打拼的不易。
从来都是一纸合约将万千将死的性命换来的战果化为乌有,早就让她们憋了一肚子的委屈。
巨大的希望之光,从未如此明亮地照耀在苏月禾心头!她激动得浑身颤抖:“太好了!这真是……真是太好了!王爷和郡主有救了!林夫人,多亏了您和陆将军!”
“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林晚意神色一肃,抓住苏月禾的手,力道之大,显示出她内心的急迫。
“军情如火!多罗国内斗瞬息万变!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明日一早,我会依惯例去观音殿祈福,然后前往听雨轩,苏夫人且将详情一一告知于我。”
苏月禾立刻明白了林晚意的用意:“夫人的意思是……通过您之口,传递给燕贵妃娘娘?
让娘娘知道,王爷和郡主此刻仍在受苦,陛下若想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就必须立刻释放王爷,解除对郡主的看管!
这样才能让王爷出面,主持迎娶星澜公主、乃至后续可能的出兵事宜?!”
“正是此意!”林晚意眼中满是赞赏,“苏夫人果然聪慧!燕贵妃深居宫中,对王爷和郡主的具体处境未必全然清楚。
陛下此刻,恐怕正被那封军情急报和陆沉的奏章震得心潮澎湃,急需有人帮他理清思路,下定决心!
而贵妃娘娘的话,最能直抵圣心!让她知道王爷兄妹此刻的‘委屈’,更能激起陛下作为兄长和伯父的怜惜与愧疚!
这最后一推,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王爷和郡主能否在第一时间重获自由!”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而且,朝中主和那帮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当中有人与多罗使团勾连甚深,多罗国内乱的消息,他们很可能也已收到风声!
他们定会想方设法阻挠,甚至可能散布谣言,污蔑逍遥王殿下与星澜公主早有勾结,意图不轨!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让陛下听到最真实、最有利于王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