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迪勒皱着小眉头，努力地回忆着，小脸上满是认真。堂屋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人……没有看到……”阿迪勒慢慢地、清晰地回忆道，“风沙太大了，几步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但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捕捉记忆深处模糊的片段：“声音……好像有……在风最大的时候……我好像……好像听到了一种很尖很细的声音……像……像哨子？又不太像……很短，很急，响了几下，然后就没了……”
“哨声？”韩牧野和王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在茫茫大漠，突如其来的诡异哨声，绝不寻常！
“还有吗？”王五忍不住追问，“比如……骆驼的反应？或者其他动物的反应？”
阿迪勒眼睛一亮：“骆驼！骆驼们！平时很听话的！可是那天……在沙暴来之前，它们就很不安！一直在打响鼻，焦躁地踱步！我爹还说天气可能要变……后来风沙起来的时候，它们叫得特别惨！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然后就拼命地跑散了……”
被吓到？韩牧野心中疑窦更深。骆驼是沙漠之舟，耐力极强，一般的风沙很难让它们如此惊恐失控。
“阿迪勒，”韩牧野放缓声音，“你父亲……赛义德，他这次带的商队，除了香料，有没有……带一些比较特别的东西？或者，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次交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阿迪勒想了想，摇摇头：“爹爹只说……这次的香料很珍贵，是凉州府一个大主顾订的，价钱很好……特别的东西……”
他努力思索着，突然道：“哦！对了！爹爹出发前，好像很小心地检查了几个很小的、包了好几层油布的小箱子，不让我们碰，说里面的东西比香料还贵重，千万不能磕着碰着，也不能让外人知道！是什么……他没说。”
比香料还贵重？包了好几层油布？怕磕碰？韩牧野和王五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易碎品？或者……是某种需要隔绝空气、怕震动的危险品？联想到王五丢失的硝石硫磺……火药配方？还是其他？
线索似乎更多，但也更扑朔迷离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即是敲门声。木头跑去开门，只见一个穿着玄机阁标记服饰、风尘仆仆的信使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
“少阁主！凉州府急报！”信使对着闻声出来的宇文殇躬身行礼。
宇文殇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收起，接过密信，利落地拆开火漆，迅速浏览起来。他的眉头渐渐皱起，神色变得异常严肃。
“怎么了？”叶青霜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已悄然站到宇文殇身边。
宇文殇将密信递给叶青霜，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凉州府分阁传讯，就在昨日，有一个自称来自西域‘赤蝎商队’的豪商，名叫巴图尔，手持重金，点名要购买我玄机阁三年前秘制、仅存三把的‘破甲追魂弩’！而且，开口就要两把！价钱……高得离谱！”
“破甲追魂弩？”韩牧野眼神一凝。那是玄机阁的顶级杀器，劲力霸道无比，专破重甲，射程极远，制作工艺复杂无比，材料更是稀有，早已停止制造，仅存的几把都作为镇阁之宝封存，非阁主令不得动用。此等凶器，流落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赤蝎商队？巴图尔？”王五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老子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西域有名有姓的大商团都听过，这‘赤蝎’……闻所未闻！而且，一开口就要两把‘破甲追魂弩’？他想干嘛？攻城掠地吗？！”
叶青霜看完密信，补充道：“信上说，此人出手阔绰，黄金现付，但对弩的要求极高，必须完好无损，威力不减。
凉州分阁管事以兹事体大、需阁主亲自定夺为由，暂时稳住了他，但对方态度强硬，似乎志在必得，言语间隐隐透露出若玄机阁不卖，他自有‘别的门路’能弄到类似威力的东西。管事觉得此人来历蹊跷，背景深厚，且随行护卫皆非庸手，气息彪悍，故急报请示。”
“别的门路？”韩牧野冷笑一声，目光如电般扫过王五，“王大哥，你丢失的那批硝石硫磺……还有阿迪勒父亲商队里那些‘比香料还贵重’、怕磕碰的东西……再加上这突然出现、不惜重金求购顶级军弩的‘赤蝎商队’……”
王五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跳：“他娘的！串起来了！全串起来了！这帮龟孙子！劫老子的船，抢阿迪勒老子的商队，就是为了凑齐搞大事的本钱！
硝石硫磺是造火药的！那怕磕碰的小箱子里，多半是精炼的火药或者引信之类的玩意儿！再配上玄机阁的‘破甲追魂弩’……老天爷！他们这是想捅破天啊！”
宇文殇眼中也燃起了兴奋的战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嘿！有意思！想买我玄机阁的宝物？胃口不小嘛！还威胁说有‘别的门路’？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撬我玄机阁的墙角，还弄出这么大阵仗！”
叶青霜清冷的眸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宇文殇脸上，声音如同冰玉相击：“夫君，此人目标明确，且知晓‘破甲追魂弩’的存在，绝非普通商人。其背后势力，恐与搅乱漕帮、劫掠西域商队的，系出同源。他们如此急切地寻求顶级杀器，所图必大，且时间紧迫。”
韩牧野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目光如炬，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看来，对方已经按捺不住，开始亮出爪牙了。既然他们想要‘破甲追魂弩’……那我们就给他们！”
“什么？！”王五和丽娘同时惊呼。
宇文殇却瞬间领会了韩牧野的意图，眼中精光暴涨：“老韩，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不错！”韩牧野斩钉截铁，“凉州分阁不是稳住了他吗？宇文，立刻传信回去，答应他的交易！但条件要改一改！”
“哦？怎么改？”宇文殇兴致勃勃。
“告诉他，两把‘破甲追魂弩’可以卖给他，但此乃镇阁之宝，阁规森严，需阁主亲自押送交割以示郑重！”
韩牧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交易地点……不能由他定！选在……凉州府外五十里，黑石峪！”
“黑石峪？”王五眼睛一亮，“那地方我知道！两面峭壁，中间一条狭道，易守难攻……也易被伏击！是个好地方！”
叶青霜微微颔首：“黑石峪地形复杂，视野受限，利于我们设伏，也便于切断对方退路。只是……对方会答应吗？”
宇文殇嘿嘿一笑，透着一股邪气：“由不得他不答应！他不是志在必得吗？我们玄机阁阁主亲自押送，够给他面子了吧？至于地点……就说为了安全，防止宵小觊觎，选个僻静无人之地交割，合情合理！他若心虚不敢来，正好说明有问题！他若敢来……”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森冷。
韩牧野接着道：“王大哥，你立刻联络你在城中的心腹，让他们暗中留意那个‘巴图尔’和他随从的动向，特别是他们落脚之处，以及与什么人有接触。但切记，只盯梢，绝不可动手打草惊蛇！”
“放心！包在老子身上！”王五拍着胸脯，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月禾，青霜，”韩牧野看向两位女子，“丽娘嫂子和阿迪勒一家，还有这小院的安全，就拜托你们了。在我们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苏月禾和叶青霜同时点头，神情肃然。苏月禾道：“夫君放心，我们会守好家里。”
叶青霜则补充道：“我会在院子周围布下‘冰魄丝阵’，若有宵小潜入，必叫他有来无回。” 清冷的话语中蕴含着强大的自信。
“好！”韩牧野环视众人，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在温暖的堂屋中弥漫开来，“宇文，立刻传信凉州！王大哥，你的人动起来！我们……去会会这位‘赤蝎商团’的巴图尔！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敢在中原搅动风雨！”
“哈哈！痛快！老子这把老骨头，也该活动活动了！”王五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宇文殇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老韩，老王，这次咱们兄弟联手，定要叫这帮藏头露尾的鼠辈，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阿迪勒站在苏月禾身边，虽然不太明白大人们具体在说什么，但他能感受到那股凝重而强大的气势，看到韩牧野眼中那如同出鞘利剑般的锋芒，小小的拳头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他知道，恩人们要去做一件很重要、很危险的事情，去对付那些可能害了他爹爹和商队叔叔们的坏人！
窗外，风雪似乎又猛烈了几分，呜咽的风声如同战鼓在擂响。琼州府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撒开，目标直指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赤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