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昊磊那句带着揶揄的“傻小子”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苏岩青脑中所有的混沌与狂喜!
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汹涌的浪潮,将他彻底淹没,却又在下一刻化为一股滚烫的力量,直冲四肢百骸!
他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和紧张,只剩下近乎燃烧的坚定!在周围震天的欢呼和祝福声中,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苏岩青深吸一口气,排众而出!
他没有走向高台之上的王爷,而是脚步坚定,甚至带着几分不顾一切的急切,径直走向那抹站在王妃身边、身着鹅黄宫装、泪光盈盈的倩影!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历经波折的年轻人身上。欢呼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一种充满善意和期待的寂静。
苏岩青在石小雨面前站定。咫尺之遥,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纤长睫毛上挂着的晶莹泪珠,看到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双肩,看到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混合着无限欢喜和委屈的复杂情意。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低沉的、带着剧烈颤音的誓言:
“小雨…我…苏岩青此生,绝不负你!”
这誓言,没有华丽的辞藻,却重逾千钧!它穿透了喧嚣,清晰地落入石小雨耳中,也落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石小雨再也抑制不住,晶莹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簌簌滚落。她猛地抬起泪眼婆娑的俏脸,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她、放弃江南锦绣前程、甘愿扎根在这风沙边城的清俊男子,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灼热与郑重,所有的矜持、所有的身份藩篱,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岩青哥哥!” 一声带着浓重哭腔的呼唤脱口而出!她忘记了郡主的仪态,忘记了身处何地,如同乳燕投林般,猛地扑入了苏岩青张开的怀抱!
温香软玉满怀!苏岩青紧紧拥住怀中失而复得的珍宝,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石小雨也死死环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前,肩膀剧烈地抽动着,仿佛要将这些年的相思、委屈、提心吊胆,尽数宣泄出来。
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所有的欢呼,所有的目光,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彼此的心跳,如同擂鼓,在对方的胸腔中剧烈共鸣!
玉县离乱中的初遇,京华别苑里的诗词唱和,得知和亲消息时的撕心裂肺,为博一线生机而日夜苦读、踏入这陌生边塞的孤注一掷…无数画面在两人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都化为此刻相拥的滚烫真实!
石昊磊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紧紧相拥的妹妹和未来妹夫,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被一种更深沉的复杂情绪取代。
他朗声大笑起来,笑声洪亮,带着由衷的畅快,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谢王爷成全!王爷千岁!”苏岩青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拉着依旧埋在他怀中的石小雨,朝着高台方向,深深拜下!石小雨也红着脸,跟着行礼,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绽放出幸福至极的光彩。
“哈哈哈!快起来!”石昊磊亲自走下高台,扶起二人,一手拍着苏岩青的肩膀,一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眼中满是兄长的温情,“岩青,本王把最珍视的妹妹交给你了。日后若让她受半点委屈,本王唯你是问!”
“王爷放心!岩青必视小雨如珠如宝,护她一生周全!”苏岩青郑重承诺,字字铿锵。
“嗯!”石昊磊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目光转向一旁含笑而立的韩牧野和苏月禾,“师父,师娘!日后我们就亲上加亲了!”
苏月禾早已是眼眶微红,此刻上前一步,拉住石小雨的手,又看向苏岩青,声音温柔而坚定:“王爷放心,我们定当会竭尽全力,为小雨和岩青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让整个凉州,都见证他们的幸福!”
逍遥王府的夜宴,华灯璀璨,觥筹交错,其盛况远超凉州过往任何一次宴饮。然而,喧嚣与喜庆之下,却掩不住长途跋涉的疲惫与初临边塞的陌生感。
星澜公主,这位来自多罗的明珠,虽已竭力适应大胤王妃的仪态,但眉宇间难掩一丝水土不服的倦色。
精致的大胤菜肴在她口中显得有些寡淡,远不如家乡炙烤的羊肉和浓烈的马奶酒来得痛快。
她端坐于石昊磊身侧,保持着无可挑剔的微笑,目光却偶尔会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思念。
石昊磊敏锐地察觉到了妻子的不适。待宴席稍歇,宾客各自散去安置,他屏退左右,牵着星澜的手,来到后院一处临时布置、却植有几丛耐寒沙棘的小小庭院。
夜风带着塞外特有的凉意,吹散了宴席的燥热。石昊磊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玄色绣金的亲王披风,仔细地披在星澜肩头,将她娇小的身躯裹紧。
“澜儿委屈你了。”石昊磊的声音低沉,带着歉意,卸去了人前的威严,只剩下对妻子的怜惜,“这里比不得京都王府,更比不得多罗草原辽阔。风沙大,吃食也不合口…”
星澜抬起碧蓝如湖的眼眸,看着丈夫眼中真切的关怀,心头那点不适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轻轻摇头,依偎进他温暖的怀抱,声音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爽朗:“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凉州虽苦,但生机勃勃,我很喜欢。”她顿了顿,仰起脸,眼中带着好奇和一丝狡黠,“岩青…就是小雨的心上人?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竟敢为了小雨跑到这风沙之地?”
石昊磊搂着妻子,望着庭院中在夜风中摇曳的沙棘,缓缓道:“莫小看了书生。此子有胆魄,有韧性,更有情义。他是师娘的胞弟,为人忠厚机敏,重情重义,他放弃唾手可得的安逸前程,自请来这苦寒边塞做一小小四方馆掌事,只为离小雨近些,搏一个渺茫的未来。这份心志,这份情意,便值得本王成全。”
他低头,在星澜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就像当年,本王为了你,情之一字,足以让人披荆斩棘,无惧风沙。”
星澜脸上飞起红霞,心中甜蜜,却故意嗔道:“油嘴滑舌!不过…你说得对。看小雨妹妹今日欢喜的模样,像草原上最快乐的小云雀。这苏岩青,想必是极好的。”她碧蓝的眼眸在夜色中闪亮,“他们的婚礼,我一定要送一份大大的、来自多罗的贺礼!”
王府夜宴的喧嚣渐渐散去,凉州城重归宁静。然而,在新城规划区边缘,一座不起眼的土坯院落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屋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灯芯如豆,将围坐桌旁的几条人影拉得扭曲变形,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鬼魅。
坐在主位的,赫然是凉州府衙经理司一名姓刘的副经理,官位不高,却掌管着部分文书档案,平日里毫不起眼。此刻他脸上却毫无平日的唯唯诺诺,只有一片阴鸷。
“逍遥王…好大的排场!好大的威风!”刘副经历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嘶哑冰冷,“一来就宣布郡主要嫁那姓苏的小子?还说什么‘凉州是家’?呸!分明是来抢地盘、夺根基的!”
下首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精悍汉子,正是那日苏月禾在四方馆外瞥见的矮胖“商人”,此刻他眼中凶光毕露:“大哥,王爷来了,韩牧野那帮人更是如虎添翼!咱们在凉州码头和货栈的‘孝敬’,怕是要缩水了!还有新城那些油水足的差事…怕是也轮不到咱们的人了!”
“缩水?轮不到?”刘副经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油灯跳动,“他石昊磊想得美!凉州这块肉,我们兄弟经营多年,岂是他一个空降的王爷说拿就能拿走的?”
他眼中闪烁着怨毒和贪婪的光芒,压低了声音:“上面传话了!王爷初来乍到,根基不稳,正是动手的好时机!他不是要大办婚礼,收买人心吗?那我们就给他送一份‘大礼’!让这凉州双喜,变成惊天丧事!让这王府,变成他石昊磊的坟墓!”
刀疤脸汉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露出嗜血的兴奋:“大哥,您吩咐!怎么干?是烧了那四方馆?还是半路上截杀送亲队伍?”
“愚蠢!”刘副经历低喝一声,“杀几个小卒子,烧几间破房子,顶什么用?打草惊蛇!”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如同地狱传来的呢喃:“要动,就动最狠的!让他石昊磊痛不欲生!让他韩牧野首尾难顾!目标…就在那对新人身上!就在那场万人瞩目的婚礼上!”
昏暗的灯光下,刘副经历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残忍而扭曲的笑容,他蘸着茶水,在粗糙的桌面上缓缓划下几个字。刀疤脸汉子凑近一看,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血色褪尽,随即又被一种疯狂的狠厉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