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年的小厮出声。
“公子认识?”
宋年顿了顿,继而摇头。
“以往倒是远远瞧过几回,但不认识。”
早先他去寻闻妙芙时,那会桑南衣还没同闻妙芙闹僵,宋年远远瞧见过几回,因为桑南衣总是垂头跟在闻妙芙身后,胆小怯弱。
宋年压根没什么印象。
只是今日桑南衣与众不同的表现,倒是让他注意到这人。
不过,宋年对闻妙芙以外的女子都没什么兴趣,看了几眼后,便打着哈欠道。
“性情变了又如何,棋力还不是比不上闻小姐,也不知桑南衣要冤枉闻小姐到什么时候。”
宋年言语带出了些微对桑南衣的怨言。
宋年话音微落,便起了身,一旁的小厮讶异。
“公子这就要走?”
“开幕大会就是一群老头说一大堆车轱辘话,没意思的紧,还不如抓紧时间赶紧回去寻找观棋神眼。”
宋年现在心心念念地除了闻妙芙,便是观棋神眼。
甚至某种程度而言,观棋神眼比闻妙芙还重要。
小厮:“可是……”
传闻今年开幕大会有特设环节来着。
宋年已然起身往外走去,脚步生风丝毫不带停留。
直至——
“今年开幕大会发言暂缓,先选出山海棋赛第一个个人头名。”
“——山海棋赛之替补棋手头名赛。”
宋年停下了脚步,转头,所有观众惊讶地看向坐在高台上宣布山海棋赛规则的九大宗师之首。
棋道十宗师排行第二的雅正宗师。
雅正宗师,全名叶雅正,于棋界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的发言,在场无人敢置喙。
即使他完全没按照山海棋赛的流程走,一旁山海棋赛的赛事官员诧异地看向突然开口的雅正宗师。
而雅正宗师只是淡淡地递给了他一个眼神,赛事官员立马挤出笑容,顺着话往下讲道。
“是的!这就是我们山海棋赛开幕大会今年的特设环节。”
可明明原定的特设环节是由四大宗师各从四大棋院里挑选一位天骄指导对弈,这事他们也早就同宗师们说过,也不知为何雅正宗师会改了主意。
而东学棋院的院长却两眼弯成新月。
虽然棋道十宗师是脱离了四大棋院,独属于中央棋院的存在。
但饮水思源,雅正宗师可是从他们东学棋院走出去的人。
而且,雅正宗师也有意收闻妙芙和简从安为徒,等到他们东学棋院拿下头名吗,再有“雅正宗师收两徒”的助力。
今年,谁还能抢他们东学棋院的风头。
所以,当闻妙芙提议山海棋赛开幕大会上特设一个替补棋手头名赛时,东学棋院的院长倒是举双手赞成。
今年北学棋院突然有左意生坐镇,本就抢去了东学棋院不少风头,再加上北学棋院在北向分赛场的表现超越预期,着实亮眼。
就连那最不看好的替补棋手桑南衣都一跃成为北向分赛场最强替补棋手。
又让不少人更为关注北学棋院的动静。
东学棋院院长愤愤不平,便有些坐不住了。
而隐在东学棋院队伍里,表面一脸柔弱无辜的闻妙芙听见雅正宗师如她所料,果然宣布了“替补棋手头名赛”。
闻妙芙垂下的眸光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桑南衣,四大棋院的替补棋手实力远超过分赛场的替补棋手,你便是成为了北向分赛场的最强替补棋手又如何。
今日,她就要让桑南衣在所有人,在…左意生跟前,被狠狠地打落脸面。
闻妙芙再抬眼时,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她余光瞧见简从安看向桑南衣的方向,唇微抿,柔声询问。
“从安可是在担心南衣?”
简从安嘴硬:“她先前那样对我们,我才不会担心她。”
闻妙芙:“从安我知你心善,我也担心南衣,可南衣好像不需要我们的担心,她如今似乎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闻妙芙有意把简从安往讨厌桑南衣方向引,毕竟谁又会心悦一个根本不给自己好脸看的女子。
闻妙芙的话再次让简从安想起桑南衣说他没钱没诚意的情景。
简从安更觉被落了面子,神色愤愤,收回了观望桑南衣的视线。
闻妙芙唇角扬起,只觉计谋得逞,却未有注意简从安垂下的手缓缓收紧。
从前桑南衣满心满眼都是他,可如今却正眼都不瞧他一次。
难道真的是他诚意不足?
黄金万两?
桑南衣很缺钱吗?
是离了他之后,日子越发艰难吗?
一时,几丝懊恼和愧疚在简从安气愤过后,缓缓从心尖破土而出。
***
而听见雅正宗师突然宣布替补棋手头名赛的其他三大棋院棋手神色倒是颇为不同。
西学棋院的替补棋手们讶异一瞬后,目光便直直锁定东学棋院的替补棋手。
南学棋院的替补棋手却是满目沮丧,他们实力不上不下,结果山海棋赛第一日就要丢人,真是倒霉。
至于北学棋院的两位替补棋手,三皇子和桑南衣。
三皇子明显比桑南衣紧张的多,他额尖甚至开始冒汗。
“怎么第一日就要我们上场,我完全没有准备。”
桑南衣倒是悠然淡定:“三皇子,你棋力已然进步,不至于如此慌乱。”
三皇子:“桑小姐,如今是在中央棋院,便是四大棋院的替补棋手,个个实力都不同凡响,根本不是分赛场的棋院能比的,即便我棋力有所进步,估计也不够看。”
“眼下,只能想着别输的太难看。”三皇子几乎放弃挣扎。
而瞧着桑南衣丝毫不乱,三皇子眨眨眼道:“桑小姐,你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吗?”
桑南衣却果断摇摇头:“完全没有信心,我甚至不知道其他棋院的替补棋手实力如何。”
三皇子讶异,更替桑南衣捏了一把汗:“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桑南衣:“担心又有何用,担心就会不输吗?”
桑南衣轻轻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语重心长道:“凡事往好了想,能同这么多高手提前对弈,即便现在输了,若是在这次对弈之中,发现了对手的致命缺陷,我们也好做击破攻略,等到正式的山海棋赛时,我们赢过对手的机会便大了许多,北学棋院拿下头名的机会也更大了些。”
三皇子微愣,看向桑南衣的目光更充斥着些微惊诧。
桑南衣转头笑道:“别这么看我,太崇拜我,我可是会骄傲的。”
桑南衣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又让三皇子回归现实。
也是,桑南衣不过是一介平民。
他方才怎会觉得桑南衣比皇宫里教他读书的太傅还来得通透聪慧。
定然是一时错觉!
不过,经桑南衣这么一打岔,三皇子的心境倒是稳了许多,思量片刻,认可桑南衣的话道。
“你说得对,转念方觉凡事皆对我有益,我就当去提前研究敌人的棋路。”
桑南衣笑:“孺子可教。”
桑南衣这番话,离得近的北学棋院几位主力棋手全都听见了。
本想安慰两人的主力棋手顿时觉得好似没了用武之地。
不过,他们几人也多看了桑南衣几眼。
未曾想,桑南衣虽然实力不济,可这心态比他们还稳当许多,合该好好向她学习一番。
就在四大棋院的替补棋手们各有所思时,高台之上的赛事官员已然开始宣布这次“替补棋手头名赛”的规矩。
倒也十分简单。
个人战,抽签两两对弈,赢者进入下一轮,直至角逐出头名。
眼下,四大棋院的替补棋手纷纷出列。
桑南衣目光微扫,看见其他三大棋院的六位棋手,唇角的笑意微收,难得透出一丝兴味。
等所有人抽完签后,赛事官员开始宣布。
“抽到一号签的请出列。”
一个东学棋院和一个西学棋院的替补棋手出列。
以此类推。
直至——
“抽到四号签的请出列。”
桑南衣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她看向对面南学棋院的替补棋手。
因为他们是最后一组,所以没有意外,这位南学棋院的替补棋手就是桑南衣的对手。
可桑南衣等了一会,却不见对面那位南学棋院的替补棋手出列。
赛事官员也看向南学棋院的队伍。
南学棋院主力棋手班月唐往前走了一步,神色冷漠道。
“韩玉泽今日抱恙,退出这次替补棋手头名赛。”
韩玉泽便是桑南衣这一场原定的对手。
观众席一片哗然,只因韩玉泽明显面色红润,毫无生病的迹象,显然,是韩玉泽不想同桑南衣对弈。
或是说,南学棋院想保留一点颜面,毕竟他们很清楚,再怎么下,也赢不过东学棋院的那位最强替补棋手。
所以,便让实力更为厉害的韩玉泽称病,也能防范一些,毕竟韩玉泽也有自己的大杀招,最好不要提前暴露,等这次替补棋手的头名赛熟悉了各家替补棋手的棋路后,到了正式的山海棋赛,还能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
而南学棋院虽是从大局考虑,但却实打实地在打桑南衣的脸。
毕竟,从现在来看,就是韩玉泽压根不屑同桑南衣对弈,宁愿称病退出比赛,也不屑同桑南衣对弈。
韩玉泽和班月唐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意。
辛襄士和三皇子倒是齐齐皱了眉,往前一步,刚想为桑南衣打抱不平。
却见桑南衣伸手拦住二人,抬头,同高台上的赛事官员道。
“大人,韩玉泽退赛,那我这算直接晋级吗?”
赛事官员都快被逼疯了,前有雅正宗师乱改特设环节,现有南学棋院无视规则,随意退赛。
眼下听见桑南衣这么发问,为了比赛规矩不变,赛事官员想了想点头。
桑南衣实力是所有替补棋手中的倒数第二。
就算幸运眷顾她一回,也走不长久。
桑南衣这回笑了,同辛襄士和三皇子道:“有人送我直接晋级,你们该替我高兴才是。”
辛襄士皱眉:“可他明明就有……”
“瞧不起桑南衣”这几个字辛襄士说不出口,怕打击到桑南衣。
桑南衣却不以为然:“愚者愚见,我们何必同他们一般见识,棋界不是实力说话吗?”
“话是这么说……”
可桑南衣的实力……
辛襄士有些摸不准,说桑南衣厉害吧,可若说桑南衣能赢过东学棋院那位最强替补棋手,辛襄士心中答案是否定的。
但若是说桑南衣不厉害,她又总给众人不少意外,指不定这回还能挤进前几名,替他们北学棋院争争脸面。
桑南衣又道:“与其在这争口舌交锋,不如用实力好好打他们脸面。”
“但若是我没打过,那就要靠你们四位好好赢过南学棋院,替我出这口恶气。”桑南衣其后难得俏皮补了句,话也没说满。
见桑南衣如此说,辛襄士几人也受了鼓舞,看向南学棋院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仇视。
敢这么欺负他们北学棋院的人。
真当桑南衣身后无人吗?
这时,左意生突然道。
“我不会让你被人欺负的。”
桑南衣视线看向清冷的左意生。
这话仿佛不像他说的,但确实是他说的。
一时,桑南衣只觉,左意生还真挺有领袖精神的,便是各种怀疑她,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以北学棋院的荣誉为第一考虑。
***
桑南衣莫名晋级,其他人可是要正常对弈的。
第一轮对弈。
一号签,东学棋院棋手对弈西学棋院棋手。
二号签,还是东学棋院棋手对弈西学棋院棋手。
三号签,南学棋院棋手对弈三皇子。
……
棋局没有很快结束,一个时辰后,有了结果。
一号签,东学棋院棋手胜利。
二号签,西学棋院棋手胜利。
这两场对弈,几乎没有悬念,赢得都是两大棋院实力最为强悍的替补棋手。
倒是三号签,令人出乎意料。
竟是三皇子得胜!
赢过了先前瞧不起桑南衣的南学棋院。
三皇子难得昂首挺胸地回来,目光触及桑南衣便道。
“你瞧,我可是替你报仇了!”
桑南衣笑:“南衣谢过三皇子了。”
见桑南衣真感谢他,三皇子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虽不是有意为你复仇,但方才南学棋院的行事,确实激怒了我,所以,我这场是有些超常发挥了。”
桑南衣:“这倒是好事。”
可三皇子紧接着便叹了口气。
“但这种幸运延续不到下一场。”
桑南衣知道三皇子的意思,她目光微抬,看向对面东学棋院和西学棋院两位实力最强劲的替补棋手。
无论哪一位,都是不好啃的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