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意生抬眼瞧着两人比先前靠得更近的距离，薄唇紧抿。
简从安，宋年，再到现在的辛襄士……
他倒是疏忽了，那人在大梁朝时，便是风靡大梁的第一帝师，裙下无数追随仰望者，到了大周，即使没有像大梁朝那样耀眼的身份，但独特的魅力依旧会吸引不少人垂涎驻足。
他本想慢慢靠近，温水煮茶，让她逐渐习惯他，接受他。
但现在——
左意生忍不了，也等不下去了！
左意生刚想开口：“桑小姐，可否借一步……”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匆忙赶到的暗卫玄朱唤住。
“世子，您的信。”
左意生：“一会再看。”
玄朱皱眉，赶忙上前附耳低声：“是空藏大师送过来的信。”
左意生身形微顿，片刻后同桑南衣道。
“我过会再来寻你。”
***
左意生接过玄朱手里的信，但没有立马打开，握着信封的手指捏出了些许印记。
早先他怀疑桑南衣便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后，便去信给了空藏大师，询问那个朝代的人是否有可能来到他的朝代。
现在，他手里这封信就是答案。
左意生挥退玄朱，自己独自留在布纱的竹亭里，轻轻打开了手中信。
许久许久。
左意生保持着握信的姿势许久许久。
微风轻轻一吹，左意生手中信随风而落，白纸上落着一行墨黑的字，写着——
“穿越时空之异象，非天地规则之中，绝无可能。”
***
桑南衣记着左意生的话，将辛襄士支走后，她自己一个人留在庭院里等左意生。
不一会天铺乌云，细雨急下。
桑南衣摊手接住雨滴，想了想便转身离去。
她才不是会淋雨等左意生的大傻子。
桑南衣去了离庭院最近的檐下，寻了个干净的地儿便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雨水串成了泪珠般晶莹剔透。
这样等就合适。
只是看着看着她便犯了困，昨日特训两个时辰，本就没说好，今日又是山海棋赛总决赛第一场，桑南衣对弈时，精神高度集中紧张，眼下稍稍松懈，困意瞬间席卷全身。
没过多会，桑南衣便靠着栏杆睡着了。
等她睡醒之时，天色已然漆黑，而雨还未停。
桑南衣皱了皱眉。
左意生怎么还没来？
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耽误了？
桑南衣想了想，一会寻人去给左意生递个话，她要回去睡觉，好好为明日的对弈做准备。
左意生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只她刚起身，便听见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清冷如泉的声音。
“醒了？”
桑南衣惊了惊，转头一看，在身旁的高柱旁还隐藏着一道身影。
桑南衣往前凑了凑。
“怎么来了也不叫醒我，我还以为……”
左意生：“以为什么？”
桑南衣笑：“以为你要放我鸽子！”
左意生没回答，而是绕过高柱，走到桑南衣跟前，檐下阴影落在他清隽的面容上，仿佛覆了一层藏着心事的暗色。
桑南衣眨眨眼：“你怎么了？”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我说吗？”
“难不成是明日的对弈？”
左意生：“不是。”
“那是北学棋院……”
“也不是。”
“跟山海棋赛，跟北学棋院都没有关系。”
桑南衣疑惑：“那跟什么有关系？”
左意生顿停片刻，抬眸，隐在暗色的清冷眸子像是缀上夜空的点星。
“跟你我有关。”
桑南衣微愣，下意识直起了脊背，她想起了今日对弈前，左意生安慰她时的目光。
在大梁朝时，桑南衣虽无心男女之事，在这上面也懵懵懂懂，但她聪慧。
她今日察觉了出来。
“我心悦于你，桑南衣。”
清冷的声线缓缓响起。
桑南衣愣怔地看着眼前的左意生。
桑南衣自然想过有人会喜欢自己，但她从未想过喜欢自己的人会是，左意生。
桑南衣震惊且不理解：“为何？”
她能感受到左意生的真挚，方才那句话压着的一丝隐隐颤抖，她听得出来。
所以她才更为不解。
左意生不是看重皮相之人，她二人这段时日的相处跟风月半点沾不上边，便是她棋力进步被左意生注意。
可这世上，棋力高超的女子不胜枚举，难道左意生每一个都要喜欢吗？
桑南衣想不通。
她望着左意生那双冷眸，眼下像是压着某种热切的情绪，但又好似在一个瞬间下定决心般。
左意生道：“我心悦于你，不论是大周朝的你，还是大梁朝的你。”
话音落，桑南衣彻底惊愣。
好一会，她沉下了声道。
“你是谁？”
却在桑南衣出声之时，左意生肩头缓缓松了下来。
他，赌对了！
左意生勾起唇角，好似落雪迎春，消散冰冷般：“小春。”
桑南衣眼眶晃动，她瞬间抓住了左意生的手腕，用力之紧，前所未有，桑南衣眸子微抬，肃杀威严尽显。
“你再说一遍。”
左意生：“我是小春。”
桑南衣握着左意生的手更为用力，但左意生神情丝毫未动，桑南衣抿紧唇，半晌说道。
“你若骗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左意生顿了顿，继而轻笑：“你一点都没有变。”
“你在大梁朝的身体，右手肘有一颗红痣。”
“你喜欢喝云雾茶，不喜欢吃苦瓜。”
“在幼帝十岁那年，你曾因幼帝出逃出宫，气得发怒打了他一顿。”
“还有…你起初睡不惯帝师府里的床，第一个月住进去的时候，夜夜都滚到了床底下……”
“还有……”
“停！不必说了！”
前头都可以说是有大梁朝的人跟她一样来了这里，但她手肘的红痣和她刚搬入帝师府不习惯半夜滚下床这件事，只有她和小春知道。
桑南衣握着左意生的手臂的力气小了许多。
但下一刻，她手一松，紧紧抱住了左意生，在左意生看不见的视角里，桑南衣眼眶泛起了红意，身形微微颤抖。
她压着哽咽，轻声道。
“我还能再见到你。”
“你还活着。”
“真好。”
雨声滴答，滴入了两个人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