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药来了。”抬着一玉碗呈上来,碧色的碗间黝黑汤药轻轻荡漾出丝丝苦气。
一回到紫宁殿,温承岚随意拭了额间的冷汗,就坐在案前翻阅着奏折,案下置了高软垫,加上地龙的暖意,伤腿搭在上面方不至疼痛难耐。
他的视线未移开奏折,习惯向一旁伸手,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咳咳……”饮得过急,温承岚呛咳起来,甜腥一起,唇间就染了殷红。
“陛下!”阮钰大惊失色,送了清口的热茶上去“来人!快去请崔太医。”
“无妨,阮钰。”温承岚唇间殷红更衬得脸色苍白,咳嗽间半散的青丝几缕凌落,凤眸眼尾也被咳嗽激得略微泛红,可眼中却如死水静默一片。
要不是他批奏折期间,除阮钰外从不许他人侍奉,此刻的模样,论谁看了一眼都要丢了魂。
他熟练取出天青色的锦帕,把血红拭去,接着道:“放心,朕暂且死不了。”
阮钰躬身,“陛下如何这样说?老奴负先帝所托,定会照料好陛下。”
温承岚不知听了多少,倒是看着手中天青色锦帕出神。
像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合上奏折,“天色渐晚,去让崔太医把长康宫多余的人带出来,莫扰了太后休息。”
阮钰混迹宫中多年,自然有所领略:“陛下,要见今日那女子吗?”
“不见。”温承岚说罢,不自觉将锦帕攥成一团藏在手中。
他又道:“另,今日和韩贵妃用晚膳。”
“是,陛下。”阮钰一时也猜不透帝王心思,但这些尚且都是小事,不足挂记。
只是陛下从不在意用膳,用得也少,这次倒是罕见,内侍们都待命伺候着。
不多时,偏殿布好了膳食,八道菜多为清淡精致。
温承岚看了一眼,葱玉的手指抬起,“一半撤去换成辛辣口。”
下达到御膳房处,内侍们小声议论,“陛下从小不食辣,这是?”
“这就不懂了吧,听说传唤了贵妃娘娘,陛下宠娘娘,肯定是给她备着。”
“可是贵妃娘娘也……”
“抓紧干活吧,少生事非。”
韩玥听到传唤,在黎暮宫好生装扮,不到一刻就照了数回铜镜。
侍女青莲看着平时内敛静雅的娘娘活泼起来,不由抿嘴笑道:“娘娘天生丽质,陛下又宠爱娘娘,轿辇已备好,快去吧。”
不知听了哪句话,韩玥笑容逐渐消失,“青莲,你再帮本宫细细看看全身上下不可有一点天青色和紫色,陛下最是忌讳。”
“娘娘放心,鹅黄浅碧最衬娘娘诗书气质,哪有什么天青色和紫色。”青莲道。
韩玥去的时候,温承岚已经独自一人落座,周边布菜的侍从受命出去了,他周身华丽,目光沉沉注视着那些菜。
“陛下,贵妃娘娘到了。”阮钰提醒。
韩玥在一侧默默看了温承岚好一会儿,他是皇子,是太子时都是她的求而不得,如今是帝王,她反倒求得了。
那时京中谁不知太子和太子妃情深似海,她一度以为自己的一腔情谊该是一场空。
世事无常,谁又知,现在是她站在他身侧。
韩玥配合着走上去行礼,“参见陛下。”
“你来了,落座吧。”温承岚的声音毫无波澜。
韩玥拿起玉箸,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醇香无辣的八珍酿布给温承岚。
温承岚并未动筷,“韩相可有为难你?”
韩玥端坐着,柔和道:“陛下亲封臣妾为贵妃,携臣妾走过百余祥阶,如此殊荣,父亲与臣妾皆深感皇恩浩荡。”
“朕受陷塔雅,你救了朕,朕心怀感激。”温承岚吃了一口八珍酿,口味极佳的菜色,也未带给他一丝愉悦,倒像是应付了事。
韩玥听了他的话,玉箸一顿,指尖紧紧压着泛白。又换了温柔笑容:“陛下,再尝尝别的。”
温承岚点了点头,却未表现出多少兴致,不时向外望去。
韩玥也就未再多布菜,静静地吃着。食不知味,因为就像她看出温承岚心不在这顿膳食上一样,她也知道,他的心也没在自己身上……
“陛下,长康宫传来消息,太后娘娘不放人。”阮钰进来报道。
温承岚的神思瞬间聚回,放下玉箸,甚至扶着桌沿站了起来:“朕要见她,阮钰,你亲自去带她回来见朕。”
金光一闪,阮钰接住一看,竟是温承岚贴身的令牌。阮钰忙拿着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