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之引领着我穿过古色古香的走廊,来到一扇厚重的红木门前。她轻轻推开门,示意我进去。
书房内光线沉稳,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墨香和淡淡的药草混合的气息。巨大的红木书架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书籍,从线装古籍到现代精装文献,种类繁多。一张宽大的书桌摆放在房间中央,桌面上整齐地放着文房四宝、几摞文件和一部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红色电话机。
书桌后,正是那位只在资料中见过的老人——陈伯权。他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式盘扣褂子,头发已然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身形略显清瘦,但腰板挺直,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的眼神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脸上布着岁月的褶皱,却丝毫不见老态龙钟,反而更显老谋深算。
陈敏之安静地走到父亲身边,微微欠身,然后退到一旁,静静伫立,目光落在你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审度。
“陈老,您好。” 我上前几步,恭敬地问候,姿态放得很正。
陈伯权抬眼打量着你,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寻找我父亲Sea的影子。他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中气十足:“嗯,坐吧。” 他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
待我坐定,他并没有立刻进入正题,而是端起手边的紫砂茶杯,呷了一口,缓缓说道:“听敏之说,你是Sea的孩子?唉,时间过得真快啊……你父亲当年,是个很有锐气的人。”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追忆,似乎想起了故人往事。
但这短暂的温情很快便收敛了。他放下茶杯,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直视着你:“年轻人,客套话就不多说了。张秘书把你带到我这里,敏之也说了你的一些见闻。我今天愿意见你,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也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料。希望你带来的是我**真正感兴趣**的东西,而不是在这里故弄玄虚,浪费大家的时间。”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和压力。这间书房仿佛自成一个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心中早有准备,面对这位久经风浪的老人,任何花哨的言辞都是多余的。我微微一笑,没有多言,从随身带来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外文报纸,轻轻放在了宽大的书桌上,推到陈伯权面前。
“陈老,请看这个。”
陈伯权目光扫过我,又落在报纸上。那是一张中东地区发行的报纸,头版头条用醒目的阿拉伯文和英文刊登着一则新闻,配图是一群情绪激动的民众举着标语在街头示威游行的照片。
他拿起报纸,只粗略地看了一眼标题和图片,便轻轻摇了摇头,将报纸放回桌上,语气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以为然:“这个?年轻人,这种部落冲突、民众示威,在那边隔三差五就有,算不上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新闻。”
他的眼神似乎在说:如果你只有这种程度的东西,那这次见面可以结束了。
站在一旁的陈敏之,看到父亲的反应,心不由得微微一紧,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面对陈伯权的不以为然,我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从容地将那张中东报纸收回,然后不慌不忙地从文件袋里取出了另一份打印好的文件,再次轻轻放在了红木书桌上。
“陈老,您再看看这个。”
这份文件看起来更加正式,抬头印着某国际知名评级机构的Logo,内容是关于刚才报纸上提及的那个中东国家的主权债务信用评级报告摘要。我特意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关键数据。
陈伯权拿起文件,眼神比刚才专注了几分。他看到,在最近的六个月内,该国的主权信用评级经历了断崖式的下跌,连续被下调了四个级别,从最初被认为是“推荐买入”的A级,一路狂泻至如今被评为“建议抛售”的b-级。这意味着该国的偿债能力受到了国际资本市场的严重质疑,融资成本急剧上升,国家财政状况岌岌可危。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手指在“b-”这个评级上轻轻点了点,然后放下文件,抬眼看向你,眉头微蹙:“主权评级暴跌……嗯,这确实说明他们国内的经济和财政出了大问题,极度缺乏外汇储备。但这也算不上什么惊天秘密,国际调研里多少有报道。年轻人,这和我刚才看的示威游行报纸,又能说明什么必然联系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他承认了评级下跌的事实及其含义,但语气中依然带着审视和一丝不耐烦。他显然认为,你只是在罗列一些公开或半公开的信息碎片,还没有触及到他真正关心的核心。他需要的是洞见,是解释,而不是现象的堆砌。
站在一旁的陈敏之,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切。当看到第二份文件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信用评级报告,这比街头示威的照片要具体得多,也更能反映一个国家的真实困境。但父亲的反应依然没有达到预期的“震惊”,这让她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悬了起来。她能感觉到父亲的耐心正在逐渐消失,如果Sky再不能拿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这次会面恐怕就要不欢而散了。她的目光在你和父亲之间来回移动,手心微微有些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