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你如何看？”司马乂停了停脚步。他侧过身子看了看马清，又开始若有所思的踱步起来。
马清虽然已经看出了问题，但是他不想在伍度，祁莹和王坚之前说。一来他想掂量一下这几个人的份量，二来他的经验告诉他，先说的人固然有一些优势，但也往往会给别人提供头脑风暴的素材。特别还要防着一些人，他们自己没有什么想法，但是很会总结。他们会把前几个人说的做个总结，然后再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就成了他们自己的东西。
也正是有这样的经验，马清在开会时一般都抱着两种态度，一是开那种空洞无物的形式主义的会，他就会抢在前面说，因为这种会主要是表态度；二是讨论干货的会，他就会尽量在最后说，这样自己有干货固然好，即使没有干货，他也能把前人说过的话进行总结或者进行复述。
被司马乂点了名，马清又假模假样地微微弯腰仔细看了看草图，以防被其他人看出他早知道答案，只是装笔。
双向箭头意味着可来可往的相互配合。司马乂画出这样的箭头，说明长安城内的军队和在霸水边驻扎的三支军队并不孤立，而是相互配合。
如果霸水的三支军队只是为了延缓或者阻止司马乂主力的进攻，为长安城内的守军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那么这是对我军最有利的，只要突破三支军队的阵营，就可以全力以赴攻大长安城。
如果三支军队受到打击后有组织地往城里退，对我军来说，也还有着进退自如的主动权。
若三支军队有意放我军突进去，然后将我军夹在长安城和这三支敌军中间仅二十里的狭窄空间进行前后夹击，我军就会陷入死地。
马清知道身边有四双眼睛在看着他。他的手在那条双向箭头上划了划，然后直起身子咬了咬嘴唇，眨了两下眼睛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殿下，马清以为，有必要从田中尉的一万五千军中，抽出五千步兵，增强预备队的力量。”
王坚朝马清伸着脖子，张着短胡茬的大嘴，他用一双鼓得像牛一样大的眼睛看着马清，又看看祁莹。祁莹看着马清，眉毛皱着又张开，一脸思索的摸样。伍度看了看马清，又俯下身子去看图。
王炬抿着嘴，眼睛在王坚，祁莹，伍度和马清的脸上扫着，圆脸上闪过一丝好奇的笑。
马清不说原因，直接说结果。因为司马乂明白，这就足够了。至于那些还不明白的，让他们自己想，能想明白就可以参与下一步的对话，想不明白的那就傻乎乎当看客。
“五千？”司马乂停止了踱步，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案桌前。伍度急忙侧身让过位置。
司马乂来到案桌正中，他弯下身子在草图上看。
“这五千步兵和五千骑兵合在一起。”伍度直起腰，他一只手撑在案桌上，一手叉腰，一只脚像女人一样勾在另一只脚上，侧身摇晃着对司马乂道，“殿下，共同组成第二预备队，我看行。”声音像撒娇一样。
伍度说着还朝马清骄傲地瞥了一眼。
王坚大张的嘴倒是闭上了，就是眼睛还鼓着。祁莹的眉毛倒是舒展了，只是紧咬了咬嘴唇，他挑眉看了一眼马清，又看着伍度道：“伍长史之计，我看不错。”
他有意不说马清之计，而是说伍度，马清自然清楚他内心所想。马清本人并不在意，就要看伍度如何表态，如果伍度全盘收下这句话，那说明伍度这个人也不太光明磊落。
为了证明自己看得很明白，祁莹又补充建议道，“霸水的敌军朝我攻城主力进攻时，我们可以先进攻最精锐的李从军后背，这样马瞻和郭伟两个军将不战自溃。”
“这个计是马清出的，可不是我的。”伍度将一双秀目朝马清抛了抛。
看来伍度还不是小人。
“嗯。”司马乂看着图点了点头，“王坚。”
“在。”王坚朝司马乂拱手时，脸上一副什么都明白了的样子。
“带我的将令去见田恩，让他拨五千步兵出来。”司马乂看着图，嘴角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兴奋。
“诺”。
王炬到另一张案桌边写了一封将令，让司马乂盖了印章。王坚在案桌上的令旗盒子里取了一面黄色小令旗，从王炬手中拿了将令往外走。
祁莹拍着王坚的肩膀，将他送到账门口，低声朝他说着话。王坚一边走一边转过头来看马清，紫黑的嘴巴嘀咕着不服气地出了帐门。
“伍度。”司马乂双手撑在案桌上。
“殿下。”
“这一万人就由你来带。你要酌情使用。”司马乂转过脸来看了看伍度。
伍度立刻弯下腰看着桌上的图。
“若霸水敌军是和城里的守军对我两面夹击。”司马乂张开双臂，两手掌卷曲着合拢做了一个合围的手势，“你的马步军就合在一起打霸水的敌军。”司马乂又用一支手掌像刀一样在图上切着，“若霸水敌军无意与城内守军配合作战，你的五千步兵就要加入田恩的攻城部队中去。”他又挺直身子，“这就叫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一切临机应变。”
“诺。”伍度像女人似的双膝微微弯了弯，轻轻咬了咬薄薄的嘴唇。
王炬拿着一张一尺长宽的文件来到司马乂面前。他蹙着眉毛将文件递到司马乂身边。司马乂抬眼看了王炬一眼，一把将纸拿了过来，两手抓着文件的两条边看。
文件是一张厚麻纸，当初是卷着送过来的，因此两条边还是卷着的。从马清站着的位置，只能看到上面写着的竖排的像西瓜籽的黑点。
司马乂的眼睛上下左右地扫着，他的表情越来越严峻。他的眼睛扫到纸面上最左边的下面后，他咬了咬嘴唇，手一甩，将文件甩给王炬：“平氏在哪里？”
“荆州义阳郡。”王炬一脸紧张。
“知道了。”司马乂咬着腮帮子，两颊上的肌肉一隐一现。
王炬接过文件，转身慢慢地回到案桌边。他上身一动不动，脚下就像踩着滑轮似的到了案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