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玄也不推辞,坦然落座。
法壹等五名弟子则在他身后垂手肃立,自成一方气场,引得厅内众人纷纷侧目。
钱如月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众人审视的目光,为李青玄介绍在场之人:“这位是镇魔司的黄炎千户。”
一名面容刚毅如刀削的男子对李青玄微微颔首,他身上自有一股煞气。
黄炎对着李青玄露出一丝笑意,只是嘴角牵动,眼神却很真诚:“萧行在文书中对大师推崇备至,今日一见,方知不虚,三家沟之事,多谢了。”
李青玄合十回礼:“阿弥陀佛,萧千户为民奔走,一身正气,贫僧亦感佩服。”
“城守将军,王铁山将军。”钱如月指向另一侧。
王铁山身材魁梧,一身重甲也遮不住虬结的肌肉,他对着李青玄一抱拳。
“药王世家的少主,药云飞。”
一名身穿锦衣,面如冠玉的年轻人站起身,对李青玄温和一礼,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气质文雅,与这厅中的肃杀格格不入。
“还有正阳观的玄尘道长,与他的弟子青明。”
那被称为玄尘的老道长一身青色道袍,颇有仙风道骨之相,抚了抚长须,只是看向李青玄时,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
李青玄之前打扰了对方不止一次,自然得不到好脸色。
他身旁的年轻道士青明则满眼好奇,不住地打量着李青玄。
李青玄起身对两人微微鞠躬:“此前多有打扰,还望道长海涵。”
后续介绍了一圈,李青玄对在场的众人才有了简单的了解。
钱如月走到大厅中央的沙盘旁,将那封血书和人皮册子放在了桌案上。
“诸位,今日请各位前来,是因广南城已到生死存亡之刻。”
她的话让厅内气氛陡然又沉重了几分。
“北郊山神庙,福源街,城西乱葬岗,此三处邪修据点,幸得禅光寺的大师与众位小师傅出手,已尽数拔除。”
钱如月先是向李青玄的方向深深一礼:“他们不仅斩杀了数十名邪修,更带回了这两样东西。”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件不祥之物上。
当钱如月将人皮册子上的内容公之于众时,饶是在场之人都非寻常人物,也不由得齐齐色变。
“【百子怨婴】……以九十九名孩童之心魂炼制邪物,再以全城生灵血祭,化为【骨婴魔】……”
“好个歹毒的邪法!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王铁山将军一拳砸在桌案上,坚硬的铁木桌案发出一声闷响。
镇魔司的黄炎千户拿起那本人皮册子,一页页翻过,他脸上的线条愈发冷硬,最终合上册子,沉声道:
“多谢大师与诸位小师傅,若非你们带回此物,我等还被蒙在鼓里,一旦让邪修功成,广南城必将化为人间炼狱。”
众人纷纷附和,看向李青玄一行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敬佩。
之前因他探查全城而心生不满的一众修士,此刻也不再不满。
玄尘老道长抚着长须,脸上那股子傲气总算收敛了几分,虽未言语,眼神却不再那般拒人千里。
李青玄只道:“阿弥陀佛,分内之事。”
钱如月见火候已到,话锋一转,拿起那封血书,冷声道:“【百子怨婴】是外患,而比之外患更可怕的,是内鬼。”
钱如月冷漠道:“来人,将钱风押上来。”
钱风被两名护卫押着,兀自挣扎,待看清堂上众人与桌上血书,脸色煞白。
“二叔,这封血书,你可认得?”
钱风脸色数变,自然知道那是何物,但很快便镇定下来,旋即厉声反驳:“如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如何认得这等邪祟之物!”
“不认得?”钱如月冷笑一声。
“血书上详尽记述了黑风山邪修与城中内应的勾结之策,城内数十个据点,遍布东西南北,甚至连粮仓武库的守备图都有标注,而提供这一切的,正是你钱风!”
“血口喷人!”钱风勃然大怒,指着钱如月道。
“你一个黄毛丫头,为了夺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随便伪造一封血书就想污蔑长辈?在座各位都是明眼人,谁不知你野心勃勃?爹,您可不能被这丫头蒙骗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钱家老太爷,此刻猛地睁开了眼,怒火压制不住,爆喝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老爷子走到桌案前,拿起那封血书,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血书摔在钱风脸上。
“逆子!我钱家世代忠良,怎会出了你这等通敌叛族的畜生!”
钱风被血书打得一个踉跄,还想狡辩:“爹,这是诬陷!是她……”
“够了!”老爷子厉声打断,龙头拐杖重重顿地。
“你跪拜钱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时,可曾想过他们会因你蒙羞!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来人!”
“在!”两名护卫跨步上前。
老太爷缓缓闭上双眼,最终只化为一句:“拖出去……斩了。”
钱风脸色瞬间煞白,惊恐地大叫:“不!爹!我是你儿子啊!你不能……”
然而,护卫根本不给他挣扎的机会,一左一右架住他,堵上嘴便往厅外拖去。
凄厉的呜咽声很快便消失在门外,厅内众人噤若寒蝉。
片刻后,一名护卫快步返回,身上带着一丝血腥气,躬身禀报:“老爷,二爷……已伏法。”
老爷子睁开眼,他环视厅内各方势力代表,沉声道:“钱家出了此等败类,是我管教不严之过,但老夫在此立誓,广南城若有难,我钱家愿倾尽家财,与全城共存亡!若再有如钱风之辈,此便是下场!”
杀鸡儆猴!
王铁山将军抱拳道:“钱老深明大义,末将佩服!”
镇魔司黄炎也点头道:“如此,我等方能戮力同心,共抗外敌。”
就在这气氛重新变得团结之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大厅门口传来。
“哎哟,好热闹啊,这是在开誓师大会?怎么不叫上老道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破旧道袍,头发乱糟糟,手里还提着个酒葫芦的邋遢老道士,正笑嘻嘻地走进厅内。
门口的两名护卫手按刀柄,神色警惕地盯着来人,还未拔刀,便觉眼前一花,那邋遢老道便已经到了厅内。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看清对方是如何越过门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