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吴阿蒙。
当我离开沧州那天,天空微灰,渤海湾的湿风仿佛还在耳畔回响。顺着平原的脉络南下,我来到了一个在很多地图边缘位置的小名字——衡水。
衡水,这两个字总让人先想到水,但很多初来者却总疑惑:这座城市,湖呢?水呢?如果不刻意去找,你甚至会忽略它的流动。可正因如此,它便像一处隐秘而深沉的湖泊,不喧不闹,在平原腹地慢慢呼吸。
我来衡水,不是为了去寻找一处景点或某段历史,而是想看看,在这个不曾因喧哗被打扰的地方,人们怎样过日子,怎样把“平凡”过出深意。
一、衡水湖:湖心有影,风中无声
我的第一站,是衡水湖。
站在湖边的木栈道上,我看到水面静得像一张未曾书写的宣纸,倒映着远处疏落的芦苇与湖心岛屿。这里不如江南水乡精致,也不如高原湖泊震撼,却自有一种无声的涵养。
一位在湖边垂钓的大爷告诉我:“这湖原来叫‘母亲湖’,十几年前差点干了,后来治理、护水、封湖,才有了现在这清样儿。”
他把话语放得很慢,就像湖面的波纹,一圈圈地荡开。
我走上一座观鸟台,远望那成群结队的野鸭、白鹭、灰鹤。有孩子拎着望远镜站在父亲肩头尖叫:“爸爸,它飞了!”
那一刻,我明白了,这不是一座“用来看风景”的湖,而是生命得以隐居的所在。
我写下:
“衡水的水,不惊不扰,
它不是江河湖海的奔腾,
它像一盏心灯,在风中不灭;
它像一个老者,沉静地看世间迁移。”
二、桃城区街巷:教学楼外的少年心事
离开湖区,我步入市区。
衡水被很多人记住,是因为那所“神一般存在”的高中——衡水中学。但我更感兴趣的,是那所名校之外,那些普通的、正上学的孩子们,他们在这座城市里的影子。
我走入一条背街巷口,看到几位穿校服的学生坐在奶茶店门口,有说有笑,也有眉头紧锁。他们聊的不是考试,不是分数,而是“等放假回老家我妈要带我去看海”“我想学画画”“我不想考北京”。
这些声音像是一种挣扎,也像是衡水这片土地上,一颗颗正在生根发芽的种子。
我忍不住问一位正在写作业的女生:“你喜欢这里吗?”
她想了想,说:“我爸妈在衡水打工,他们觉得这里挺好。我没想过喜不喜欢,就是在这儿嘛。”
我记下这句话,也记下她书包上挂的一颗小铃铛,在微风中轻轻响起。
“衡水的孩子,不问‘是否’,只问‘怎么做’;
他们不像竹子节节高,却像土豆,扎得深,生得稳。”
三、武强年画:红火背后的一点安静
我坐车去了武强。
这里,是年画的故乡。不同于苏州桃花坞、天津杨柳青的雅致风格,武强年画热烈、直白、夸张,每一幅都像是要从墙上跳出来。
我走进一户正在赶制年画的作坊,墨香、纸香、印板的木头香交织成一种安详的温度。
一位老艺人边印边说:“我小时候,过年就是挂年画,一贴窗户,心就亮堂。现在虽然不贴了,但我们还在画。”
我问:“您画的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说:“都不是,是盼头。我们这儿人喜欢画娃娃抱鱼、招财进宝,就是盼个好。”
在他印完一张“连年有余”之后,我看到墙角挂着一张新画,居然是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还写着“防疫知识”。
传统,从未被时代淘汰,只是换了种模样。
我写下:
“衡水的画,不只挂在墙上,
它也藏在人心里;
一笔红,是团圆,
一抹绿,是希望。”
四、冀州古城:被岁月温柔收纳的遗迹
冀州,曾是古“九州”之一,如今已是衡水下辖的一个区。
我来到冀州古城遗址时,天色已晚,夕阳穿过断墙、老街与古碑间,像一首诗的最后一页。几位老人坐在残垣边下棋,旁边是静悄悄的文庙、老城门,还有一口据说曾供千年甘泉的古井。
冀州的历史从夏商就开始了,只是如今,它的痕迹被时间打磨得非常细致,几乎要用心去感受。
当地一位文化志愿者说:“我们这地方,古得很,也静得很。你若问我们遗憾吗?不,我们守着自己那份厚实。”
我写下:
“衡水的古,不求声名显赫,
她只在自家的米缸边、井口旁,
悄悄说一句:‘我在。’”
五、深夜衡水:没有热闹,只有灯光下的安稳
夜晚的衡水很安静,没有太多霓虹、没有太多车鸣。我坐在小饭馆门口,看几个外卖员在街边休息,偶尔有人哼起老歌。
一个环卫工人推着垃圾车走过,跟老板打招呼:“那碗面明儿照旧哈。”
老板笑着回应:“搁你那儿热着。”
我忽然明白,衡水这座城市,像一个不吵不闹的家庭成员,不抢戏、不突出,但从不缺席。
我写下:
“衡水的夜,不妖娆,
但它像老被窝,
一躺进去,心就安了。”
湖上有水,心中有衡:地图落笔·前往德州
五天衡水之行,我走过湖边、街市、旧城与年画作坊,没有经历什么刺激惊奇,也没有遇到奇人异事。但正是这些平实的画面,让我意识到:一个城市的魅力,并不一定来自它的“高”,而是它能否接住你的“低”。
我摊开《地球交响曲》的地图,在河北中南部、平原腹地处郑重落笔:
“第243章,衡水已记。
她是湖水之镜,也是心境之湖;
她以不动,承万变。”
下一站,德州。
我要看看那一座同样低调却底蕴丰厚的鲁西北城市,会用什么方式告诉我:黄河以北、齐鲁之间,依旧有热土可歌,有人间可爱。
我提起行囊,轻声说:
“水已定,心已稳——德州,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