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思遥第108次发誓要改掉手机静音的破毛病。
当她在公司茶水间用微波炉热螺蛳粉时，家族群的消息已经炸成烟花。
点开那张插满管子的老人照片时，螺蛳粉汤汁正顺着塑料碗裂缝往下滴，在保洁阿姨刚拖过的地砖上溅出个咸鱼形状。
“奶奶进icu了！”三姑的语音带着哭腔，“医生说就这两天了！”
路思遥盯着照片里老人脸上的氧气面罩，突然发现面罩边缘印着某医疗剧的logo。
正要放大查看，手机突然被主管油腻腻的胖手按住：“小路啊，上班时间少刷短视频。”
“您说得对。”路思遥把螺蛳粉塞进主管怀里，“我请假回老家奔丧。”
高铁上信号断断续续，她刷着淘宝寿衣店页面，突然收到表弟的私聊：“姐，二叔公说老宅要拆迁，让大家都回来签字。”
附带一张祠堂停着挖掘机的照片。
“靠”路思遥一脚踹在前座背板上，限量版AJ在昏暗的车厢划出荧光绿的残影。
前座大哥转身要骂，看见她手机屏保上“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谁火葬场”的发光弹幕，默默把脏话咽了回去。
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活像条淌着口水的蛇。
路思遥举着手机电筒照路，突然发现微信步数在十分钟内暴涨两万步。
她明明在原地转圈。
“鬼打墙是吧？”她掏出包里的防狼喷雾乱喷，“知道现在冥币汇率跌成什么样了？穷鬼也配出来营业？”
浓雾突然散开，朱漆大门上贴着褪色门神，秦琼的刀尖正指着她的脑门。
门缝里飘出线香混着腐木的味道，家族群突然弹出新消息：“吉时将至，速归。~
“归你大爷！”路思遥踹门而入的瞬间，限量AJ卡在了门槛凹槽里。
她单脚蹦跶着抬头，正对上八仙桌上血红的龙凤喜烛。
二叔公从阴影里冒出来，手里的嫁衣红得像刚剥下来的皮，“遥遥来试试婚服。”
“试你妹！”
路思遥抄起供桌上的苹果就砸，金丝楠木牌位被砸得东倒西歪，“二十一世纪还搞冥婚？信不信我开直播让家人们众筹给你买棺材？”
苹果穿过二叔公身体砸碎了铜镜。
镜面裂纹里渗出黑雾，路思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倒影开始梳妆。
丹蔻染红的指尖点在镜中人的唇上，月白旗袍下滴滴答答往下淌血珠。
“找到你了。”
镜中美人轻笑，珍珠钗坠撞出墓穴里的回响。
路思遥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抓起朱砂笔，在黄纸上划出个狗爬似的签名。手腕内侧浮现淡青色并蒂莲时，她终于想起玄学博主说的——遇见鬼结婚要说脏话。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哈利路亚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
她边嚎边甩手，“姐姐你看清楚！我是女的！女的！”
瓷盘突然炸裂，碎瓷片擦着她耳尖飞过。
宋时悦从镜中探出半个身子，血泪顺着瓷白的脸往下淌：“一百年前你说要与我做百合，现在装直女？”
“等等！”路思遥突然掏手机，“加个微信？我支付宝转你彩礼？”
阴风卷着纸糊了她满脸，等扒拉开脸上的黄纸，她已经被拽进冰窖似的怀抱。
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嫁衣下得血梅，在青砖上开得比拼夕夕九块九包邮的假花还艳。
……
路思遥是被冻醒的。
她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拨步床上，头顶是绣着百子图的红帐子，身下垫着冰凉的锦缎。
她猛地坐起来，脑袋“咚”地撞上床架，疼得龇牙咧嘴。
“醒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旁边传来，路思遥僵硬地转头，看见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倚在床头看她。
宋时悦。
她比镜子里还要美，乌发如瀑，珍珠钗坠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可那双眼睛却黑得渗人，像是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路思遥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那个…姐姐，咱们商量一下？你看，现在都2025年了，包办婚姻不合法，要不这婚约就……”
“作废？”宋时悦轻笑一声说冰凉的手指抚上路思遥的脸颊，“晚了。”
她指尖一勾，路思遥的右手腕突然剧痛，低头一看，那枚并蒂莲印记正泛着诡异的青光。
“阴契已成，你跑不掉了。”宋时悦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愉悦，“除非…”
“除非什么？”路思遥眼睛一亮。
“除非你魂飞魄散。”
“………”
路思遥沉默两秒，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抓起枕头就往宋时悦脸上砸：“我去你的，老娘活得好好的，凭什么跟你结冥婚？！”
枕头穿过宋时悦的身体，砸倒了床头的银烛台。幽蓝的火焰“噗”地熄灭，房间里瞬间陷入黑暗。
路思遥僵在原地，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滑。
“闹够了？”宋时悦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冰凉的气息拂过她的脖颈，“现在，该补交聘礼了。”
“聘…聘礼？”路思遥结结巴巴地问，“你们阴间也兴这个？”
宋时悦低笑一声，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腕：“我要的聘礼很简单，你的血。”
路思遥头皮发麻：“……你要喝我的血？”
“不”宋时悦摇头，“我要你亲手着一封婚书，用血。”
路思遥松了口气：“哦，那还行……等等！那不还是要我流血吗？！”
宋时悦没理她，广袖一挥，桌上凭空出现一张泛黄的宣纸和一支狼毫笔。
“写”她命令道。
路思遥盯着那支笔，突然灵光一闪：“姐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支付宝转你8888，就当彩礼了，咱们这婚约就……”
“啪！”
宋时悦一巴掌拍在桌上，整个房间的烛火猛地蹿高，映得她那张美人脸阴森恐怖：“路思遥，你以为我在跟你讨价还价？”
路思遥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这不是想着能和平解决嘛。”
宋时悦冷笑：“一百年前你答应娶我，结果让我在阴间等了一百年，现在还想赖账？”
路思遥一愣：“等等，一百年前？可我今年才二十五啊！”
宋时悦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你不记得了？”
路思遥被她看的心里发毛？“记、记得什么？”
宋时悦眼底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恢复成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罢了，既然忘了，那就重新开始。”
她松开手，指向桌上的婚书：“写”
路思遥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地拿起笔：“写什么？”
“写你愿意娶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路思遥手一抖，笔差点掉地上：“姐姐，你这要求有点高啊……”
宋时悦眯起眼：“嗯？”
“……我写！我写还不行吗！”
路思遥咬牙，狠心在指尖咬了个口子，血珠冒出来的瞬间，宋时悦的眼睛明显暗了几分。
她哆哆嗦嗦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刚写完最后一笔，整张纸突然无火自燃，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
与此同时，她手腕上的并蒂莲印记骤然发烫，像是烙铁印在皮肤上。
“契约已成。”宋时悦满意地勾起唇角，“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路思遥欲哭无泪：“……我能申请离婚吗？”
宋时悦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阴婚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路思遥：“……”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了。